姜南回到精武院,发现院子一夜之间大变样,由简约大气风变成妥妥农家风。
院墙下,花树底的土被翻过,撒上了菜种。院子里用竹竿支起架子,晾晒了许多衣裳被褥。小轩窗外挂着几串干菜和几个葫芦,后院的牲口时不时叫几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入了农家。
宋源生已经到城西的铺子里做管事,一旬休息一日,平时住铺子里,此时不在家。虎子在水池里玩水,衣裳湿了大半。
太阳明晃晃照着,宋青莲从假山后面探出头,用手遮住眼睛,高兴的招呼:“姜小娘子,快来看稀奇。”
姜南刚刚在外面受了挫,见对方高兴,却也不愿扫兴,于是走了过去。宋青莲说的稀奇是假山上卧着的一条鱼形雕塑,鱼口处正源源不断向外流出清水。
姜南蹲下介绍:“这是自来水装置,绍圣年间,大才子东坡先生发明的。你看,鱼肚子里安装了陶制输水管。尾巴那里,有一根长长的竹管,连接着户外水源。想用水的时候,打开鱼嘴里的开关即可。不用了,便关掉。”
“是吗?”宋青莲凑到鱼嘴巴处,开开关关好几次,不停的说:“真好啊,这玩意儿真好呀。”
“我看看,娘,给我也看看。”虎子跑过来试了一次,高兴大喊:“娘,我喜欢这个,你陪我玩。”
“好,好,好,娘陪你玩。”宋青莲摸了摸虎子的头,跟他一起玩自来水。
这边母子俩玩得愉快,那边屋檐下站着的沈亦安,却一副快要碎掉的模样,倒是和她同病相怜了。
姜南正想把今天的事告诉他,沈亦安指了指北边的屋子。
姜南不明所以,还待再问,一阵大气磅礴的胡琴声,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忽然从隔壁邻居家传出来。
这琴声,仿佛有神秘的魔力。刚才沈亦安所指的房间里,立刻冲出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
男人抱着胡琴窜到院墙边,席地而坐。头发根根倒竖起来,像被雷劈中一般,毫不示弱地拨动琴弦,跟一墙之隔的人缠斗起来。
一时间,两股胡琴声直冲脑颅,姜南感到自己要聋了,瞠目结舌看向沈亦安。
沈亦安有气无力的说:“这是宋大娘子带来的胡琴师阿琴,暂时借住几天,已经跟邻居斗一整天了。”
可是,这种声音说话,姜南哪里能听得到,大声喊着:“沈郎君说什么?”
沈亦安无奈,只能用吼的方式,又吼了一遍。
姜南总算听清了,好奇看向胡琴师。
胡琴师已陷入癫狂,完全不顾院内人的死活,像在战场上跟人杀红了眼。
对面琴声大气,他要激昂;对面变得激昂,他走向疯狂;对面曲风一变,柔情似水,他也曲风一变,如泣如诉;人家表演花前月下,他开始儿孙满堂……
总之必须比别人更胜一筹,才善罢甘休。
姜南再看向宋青莲,她也不管管?
虎子哇哇大哭:“别弹了,别弹了,把我的小鱼都吓跑了,哇……哇……”
“莫哭,莫哭,娘带你买饴糖去,可甜可甜的饴糖。”宋青莲抱起儿子,逃也似的窜出门。
姜南无语至极,从晾衣绳上扯下一块干净布捂住耳朵,顺便还丢给沈亦安一块……
斗琴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直到对面琴声停止,斗鸡阿琴才恋恋不舍收手作罢。原本苍白的脸,大汗淋漓,泛出红光。
姜南和沈亦安被折磨得面色苍白,跟他形成鲜明对比。
过了一会儿,姜南提议:“去会会邻居?”
“正有此意!”沈亦安站起来,大步向外走。
姜南一路小跑从后面跟上,跟他一起叩响邻居的门。
过了好一会儿,邻居才踢踢踏踏来开门,时不时弹几下胡琴,风格跟斗琴时一模一样,想必是斗琴者本人。
姜南和沈亦安同时立直脊背,紧紧盯着门缝处,想知道这个撩拨阿琴的神经病长何面目!想必是个不知道礼数的彪形大汉。
终于,门开了,一张脸露了出来。
姜南和沈亦安面面相觑,同时愣住了,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