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陆晚棠正要回身,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腰间。
“陆选侍,”声音变得阴恻恻的,小太监道:“咱家也是奉令行事。陆选侍待会上路,可别怪咱家。”
“是奉德妃娘娘命令?”
觉出身后小太监一怔,陆晚棠知道自己猜中了。
倘若皇后与长公主还要暂时留她,在“国运”之事上大做文章,甚至以此为难容谨。那么此刻最想将她除去,又不担心容谨将来追查的,只有容谨的生母。
“陆选侍聪明。只可惜——”高高举起匕首,小太监冷笑:“见不到明儿的太阳喽。”
“汪!”
蓦地,不远处传来一声猎犬吠叫。
趁小太监被猎犬分去注意力的一瞬,陆晚棠飞快躲开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似是不满有人闯入这废弃已久的庭院,猎犬吼叫了几声,在陆晚棠面前停下。
尾巴高竖,猎犬张口,露出极为锋利的齿牙,将两个擅闯者当作了猎物。
“别过来,你别过来。”
小太监先一步慌了神,攥着匕首想要自保。这猎犬仿佛吃准了他的恐惧,猛地扑上前,咬住小太监手腕。
凄厉的嚎叫声响彻庭院。
闻着血腥味,这只猎犬越发兴奋起来。
小太监吃痛,方才锁门后拿在手中的钥匙,“哐当”落地。
朝庭院深处跑,左右也是个死路,只有这一扇门。陆晚棠试探着近前,堪堪想拾起钥匙,那猎犬松了口,抢先衔住钥匙,吞下后转而朝她扑来。
--
“此番你立了大功,”亲自来宫外迎接容谨,宣明帝欣然道:“想要什么?父皇重重有赏!”
“回父皇的话,”将收缴上的西南兵符呈与宣明帝,容谨屈膝而跪:“儿臣先前已说过,国运如何,在于人为,并非天定。如今儿臣破了这流言,还请父皇将晚棠还与儿臣。”
万千封赏他都可以不要,唯独陆晚棠,他今夜一定要将人带回东宫。
“这……”
敛了笑意,宣明帝仍有几分犹疑。
“太子殿下说的是,这国运哪里是一句箴言就能定的,”一旁公公有眼力劲,赶忙帮腔:“再者,殿下与陆选侍感情甚笃,陛下不如就顺了殿下的意,皆大欢喜。”
“也罢。”
看了看手中兵符,宣明帝本就心情大好,不想将事做的太绝,索性准允。
快步来到关押陆晚棠的偏殿,容谨一推门,发现竟未上锁。
糟了!
不用再进去,容谨也知,有人带走了陆晚棠。
“陆选侍呢?”
红着眼,容谨一路问过几个宫人,皆是摇着头说并不知晓。
晚棠……
攥拳,容谨极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陆晚棠的去向。
长公主与皇后不会做的这般明目张胆,父皇不知情,一般人不敢私自带走晚棠……
“太子殿下,”大捷的消息已经在宫中传开,德妃得了信,本想着等陛下见了容谨,便将容谨唤到自己宫内说几句家常话儿。婢女沐熙依着意思去请,不想才出宫门,迎面便遇着容谨。
几乎没朝婢女的方向看,容谨三步并两步来到母妃宫内。
“本宫正要让沐熙去请你呢。”
一见容谨,德妃起身,打量着尚未卸去甲胄的儿子,越看越喜。
“你父皇赏你什么了?”
“父皇解了晚棠的禁足,”无心与母妃绕弯子,容谨开门见山问:“不知母妃命人将晚棠带到了哪里?”
“母妃惦记了你数日,你就问这个?”
德妃变了脸色,质问。
她虽久在宫内,梁作平也与她说过,西南王如何骁勇善战,昔日军中几乎无人能与西南王相较量。旁人恭喜容谨凯旋,她担心的是容谨可受了伤,直至亲眼见到容谨才安下心来。
谁知,这孩子想的,仍然只有那个出身低微的狐媚子。
“母妃看你,真是被她迷了心神!”
“晚棠是儿臣的人。母妃若执意不说,儿臣只能命人四下搜查。只怕届时动静闹得太大,母妃面上亦不好看。”
容谨心下有计量,无论是婢女还是太监,总归出不了这宫城。
因此陆晚棠也应当还在宫中。
“你在威胁本宫?”
难以相信,容谨会为了一介侍妾,这般出言。德妃气道:“好啊,那本宫就告诉你,本宫已命人杀了她。”
卫瑶来她这请过几次安。尽管没有明着说,德妃也能听出卫瑶话中委屈的意思。
容谨太过偏爱那个侍妾,冷落了卫太傅的女儿。
“以后,多花点心思对太子妃,那才是你正妻。”顿了顿,德妃语气略微缓了些:“本宫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戏子最是无情。
她看着,容谨显然是一片真心在待陆晚棠。
难免将来被那戏子牵着鼻子走。
“母妃!”
僵持间,答应帮着照应陆晚棠的小宫女在殿外求见。
失望地看了自己母妃一眼,容谨走了出去。
“有陆选侍的下落了,”顾不得行礼,小宫女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同容谨道。
方才巡夜的禁军路过废旧的庭院,遥遥听见里面一阵阵犬吠。
禁军觉得不对劲,过去看了眼,隔着庭院铁门,发现个奄奄一息的小太监。
“说不定陆选侍就在那。”
脚步不停地朝庭院方向走去,容谨冷着面色,有些不安。
“骗子……说好会救我的……”
暗夜中,陆晚棠抱紧自己。
也是她运气好,刚刚猎犬扑过来的前一刻,她想起容谨将阿布牵回来时,教她的一些驯服猎犬的手势。
恰好又都是宫内的猎犬——
陆晚棠照着一试。万幸,那猎犬安静了下来,朝着反方向跑开了。
然而钥匙已经被猎犬吞了下去,她只能候着明早,兴许有宫人路过,能救她。
杂草间的寒露打湿了陆晚棠的衣裳。夜里更加冷了,陆晚棠冻得厉害,两腿也蹲的发麻。
可她不敢去那石凳上坐,怕寒气更重。
冷风在耳畔呼啸,两只手开始没了知觉。身子渐渐有些沉重,陆晚棠蜷缩的更紧了些,怕自己熬不过今晚。
“容谨……”
恍惚间,陆晚棠感觉像有人走到了她跟前。
“本王在。”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却又有几分不真切。陆晚棠觉得自己被人背起,周身裹着氅衣,再次暖和了起来。
“殿下?”
隐约有些意识,却又困得睁不开眼,陆晚棠呢喃。
“我们回府。”
容谨声音很沉。
刚刚寻不到钥匙,他直接用佩剑将锁链砍断,这才闯了进来,找到昏睡的陆晚棠。
若再晚一步,容谨不敢想后果。
“先留他一条命,母妃那边,不用禀复了。”
经过小太监身旁时,容谨极为厌弃的吩咐。
这么死了,未免太过便宜了。
“要抱……”
右颊贴在容谨脖颈处,陆晚棠呓语般的声音软到不像话。
这么背着不舒服。
她还是喜欢靠在容谨怀里。
“乖,快到马车旁了。”
低首看了看自己衣裳,胸口处因为先前与西南王的交手,溅到了血迹。不想陆晚棠沾着血腥气,容谨哄人的语气格外温柔。
他就这样背着人,走过长廊,出了宫城。
“真的是殿下来了?”
直到进了车轿,枕着容谨的肩,陆晚棠揉了揉眼,勉强撑起一丝气力。
会不会是自己在做梦。
梦一醒,又是在阴冷的偏殿。
“是本王。”
握着陆晚棠的手,不知面前人这几日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容谨心疼不已。
“吓死我了。”
这些天的委屈一齐涌上心头。陆晚棠嗫嚅着唇,有许多想问,最终还是径直扑进了容谨怀中。
“没事了,回家了。”
轻拍着陆晚棠后背,掌心抚过陆晚棠发丝,容谨安慰。
车轿停在东宫府前,陆晚棠走下时,脚踝陡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痛。
陆晚棠蹙眉。
想是那会为躲小太监的刀,不小心崴了脚,直到这会子才察觉。
容谨俯身,将陆晚棠的裙摆掀开了些。
只见原本纤细的脚踝处,此时红肿一片,还有几处被杂草割到的细小伤口。
“上来。”
容谨转身。
“就要抱嘛。”
陆晚棠伸手,同容谨撒娇。
还挺挑剔。
人是自己宠出来的,容谨无法,只能顺了她的意。
勾着容谨的脖子,被容谨从车板上抱下,陆晚棠眼中终于多了分笑意。
“本王不是让宫女给你送了衣物,早午晚膳一顿不落。”
见陆晚棠状态好了不少,容谨忍不住“数落”。
结果还是瘦了这么多。
容谨在外听闻的,都是谁家姑娘,拼了命束腰。亦或是变着法子节食,不敢吃太多。
唯独到了陆晚棠这里,他想方设法要将人养胖点,偏偏每回都不如愿。
“还不是殿下让人担心。”
指尖在容谨胸口虚虚地画了几个圈,陆晚棠控诉。
西南王的事,刚才在车轿上,容谨已同她说了些。
不成想,原来容谨派去西南的亲信,早在进献那份假的矿山图时,就已经调换了西南王的兵符,命人将真的兵符暗中送到了京城。
“既已有兵符,直接打入西南不就好了,为何要将西南王引到京城来?”
陆晚棠想不明白。
“事情复杂,晚些时候一件件同你解释。”
免了下人们行礼,容谨朝寝殿走去。
“不过殿下还真是……”
陆晚棠一顿。
容谨再次不争气地等着自家宠妾夸奖。
只听她说:“殿下还真是造假行家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