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军万马中,几乎是第一眼,陆晚棠的视线便再准确不过的,落在了为首的男子身上。
她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又真真切切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平安无恙。
陆晚棠将手中绣球抛落。
一众下意识的惊呼声中,不等众人反应,容谨已经抬手,稳稳地接住了绣球。
既而翻身下马,快步朝茶馆楼上走去。
半年多未见,一瞬竟有几分紧张。陆晚棠起身,面前那盏醇香的梅子酒沉沉酿着,甜柔醉人。
“阿棠。”
眉眼间添了几分柔和,容谨快步近前,一把将人拥入怀中。
“我回来了,阿棠。”
“殿下……”
陆晚棠怔了片刻,抬手回抱。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与温度。
无论隔了多久,都不会忘记。
是她的殿下。
“本王好想你。”
与北元的交战,有几场颇为惊险。
容谨也曾在那么一瞬,想过万一不能回京城,将来他的阿棠要如何是好。
万幸,他还能再如当初般,拥她入怀。
“回东宫了。”
稳稳地将陆晚棠抱起,容谨下楼。
有关六弟的事,容谨在送回京城的书信里,已经写得十分体面了。他与父皇都心知肚明,这也是罕见地一回,他征战而归,父皇未亲自出宫迎他。
因而现下进不进宫,也不算关键。
留着这时间,他还想与陆晚棠好好温存一番。
两手勾住容谨的脖颈,纵是埋首在容谨的胸口,陆晚棠也能感到,一众女子看向她的目光。
探究,羡慕。
“殿下。”
抱着陆晚棠上马,容谨听到一声轻唤。
“嗯?”
容谨收紧缰绳,偏首去看她。
“真好。”
陆晚棠眨了眨眼,似乎也没什么想说的。
只要他在,就好。
都说小别胜新婚,更何况还是九死一生,从沙场回来。
是夜,陆晚棠环着容谨的腰,挨挨蹭蹭,眼中始终藏着笑。
“还闹?”
容谨怕她累着,堪堪放了人休息。这会被她小手不安分地四处抚着,眸色更浓。
“我要闹,”陆晚棠贴近容谨耳畔,几个明是任性的字眼偏被她咬的软糯好听,百转千回:“殿下奉不奉陪呀?”
“本王是担心你待会哭的更厉害。”
容谨攥着她纤细的手腕,话里有话。
不过明早应当也没什么要事,起不来就起不来吧。
相隔了半年的思念,爱意,尽数诉说在一个深吻中。
“叫声夫君。”
十指紧扣,容谨哄着人,欣赏着面前只有自己能看见的,暖帐春景。
“夫……君。”
陆晚棠想起容谨给自己写的家书,每一封提笔都是“吾妻阿棠”,面色更红。
在容谨心中,自己有这样的分量,足矣。
翌日晌午,陆晚棠睡醒时,容谨恰好从宫中回府。
“父皇那边,没有再为难你吧?”
遣散了下人,陆晚棠关切地问。
“目前风平浪静。”
昨夜的两人满心缠绵温存,将公务尽数搁置在了一旁。这会子谈起公事,容谨正色。
有些事,他与父皇都心知肚明,但眼前也不是全然撕破的时机。
“六皇子为何,突然转变这般大?”
陆晚棠不解。
她设想过几个可能,权势面前,再深的亲情,兴许都显得不值一提。
亦或是六皇子遮掩了自己的真实秉性,只是这么多年,容谨未看透罢了。
“他的母妃,是被长公主害死的。”
容谨沉默片刻,出言。
因为自幼没有母妃,父皇又无暇顾及那么多皇子,六皇子幼时自是受了不少冷落白眼,为其他皇子欺辱讥讽。
容谨也因此,对他多些关照。
诚如陆晚棠推论,他的六弟,将自己本性掩藏的极好。
不是后来因为什么变故,忽然成了这般模样。
而是原先,就是如此。
他用做个闲散王爷的方式,掩饰自己的才能学识。又在所有人未曾预料的时候,得到了父皇的赏识。
对长公主的恨,也随之藏了这么多年,最终由他了结。
“可他是利用嘉月的,算什么本事。”
想到那个满心欢喜,待字闺中的女孩,陆晚棠抿唇。
自幼被宫人轻视讥笑的滋味,她也尝过,的确不好受。
却不是行恶的理由。
“父皇有意让他取代本王,设计除掉长公主,便是他证明自己的一部分。”
六皇子太过急切,容谨明白他性子里沉不住气的弱点。
父皇不明说,他都会自请来关外与自己交手。
掌心覆上容谨的手背,尽管这么久过去,陆晚棠还是看得出,容谨心下,是有几分失落的。
这城中真真假假,没有谁是可以全然信任的。
眸光微动,陆晚棠倚到容谨怀中。
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也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还有一件事。”
长指绕着陆晚棠及腰的发丝,容谨继续道:“父皇,将上官颖纳为了嫔妃。”
具体经过容谨并不知晓,只说上官颖有回盛装进宫赴宴,被陛下一眼相中,当即下了圣旨,纳入后宫。
朝中劝谏声自不在少数。
毕竟,上官颖可是统领,容谨的得力干将。
将其拘于深宫中,此事任谁听了都说荒唐。
初闻此事,容谨一时间也拿不准,父皇到底是要削弱他麾下的兵马,还是上官颖那边另有隐情。
“上官将军?嫔妃?”
与容谨是同样的反应,陆晚棠一时间也有几分错愕。
脑海中浮现的,全是上官颖在军中号令士兵的模样。她怎么着也无法将上官颖,同宫中轻移莲步的嫔妃联系在一起。
虽然——
上官颖的相貌,的确不差。
“那,上官将军自己的意愿呢?”
陆晚棠问。
上官颖身份特殊,并非寻常人家女子,更非歌女舞女。倘若自己执意不愿,宣明帝应当不好太过逼迫,还需避讳着朝中争议。
“她似乎,未曾反抗。”
这与上官颖的作风并不相符。容谨也是因而,更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