卌六、英雄酒楼地府门,封刀大会修罗场
张慧聪2025-08-29 09:012,858

  黑楼红地腥天

  断兵卷刃残垣

  秃豺婪犬哭雁

  秋风奄奄

  谁人今日黄泉

  沈彬直言所见,脱口吟出这首《天净沙》,二人在驴上看着远处那片空地,看来那封刀大会已然终了,而沈秀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二人不由噤声,悄悄下驴找林中栓好,从隐蔽处往那片平场看去,围着场子插了几根红竹竿,五尺高处围一根红带,这是官府圈的,看来此处已被当成重案现场。不过按理此处应有当兵的守着,但二人仔细踅摸一遍,却没见官兵。场地中间横竖躺着尸体,大眼看去也有一二十具。就在此时,背后传来动静,二人都吓一跳,原来是马在喷鼻,回头一看,树丛之中有只马,二人对个眼神,扒开树叶一看,是一匹白马,江峡差点惊叫,忙捂住嘴,沈彬也大惊——此马非别,正是雪郎。

  二人来在雪郎近前,原来白马没栓,缰绳不过轻轻搭在旁边一棵小树上,见到江峡和沈彬,它轻轻动了几步,显是认了出来,二人上前抚摸雪郎,只是不敢出声,江峡低声道:“春秋大哥一定来了。”

  此话一出,沈彬一惊,身上血凉,嘴唇抖起来,狠狠捶自己的头,江峡忙拉住他,见沈彬眼中泛红,指指雪郎,立即明白沈彬之意,不禁双腿发软,微微摇着头说:“不……不会吧,不会的……”

  沈彬深喘几口气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拿上这个。”沈彬将项夫人的信和香囊都递给江峡。

  “我和你一起去。”

  沈彬按住江峡肩道:“这厮杀到底完没完尚不可知,我先看看这片杀人的战场,你在林子里都看得见我,然后我上那酒楼看看,若二盏茶不回来,你就骑了雪郎去找岐山县的鸽站报信,去找那林浦,另外也把项夫人的东西送到。若你我一同上去,便连个报信的人也没有了。”

  “那我等着你。”

  沈彬迈腿向前,步如趟泥,四周野静,枯枝断响如雷。江峡躲在林中,以目跟随。

  沈彬走近场围,却无人拦阻。书中代言,官兵本就军纪散漫,这场中全是尸首,一般人吓得绕开几理,绝无靠近,他们便更懒得管,由长官带头,跑到一里外山坡上小亭子里耍赌去了。

  沈彬捡根长树枝,四下看看无人,弯腰进场,虽步步留神,还是难避血污,他挨个将人脸看去,默默记数,一共二十六人,皆被兵器所伤而死,他将脸趴在地的人都用棍子翻过来,对照黑暗中所见春秋兄的形象,无人相似。

  沈彬向江峡的方向指指地,又摆摆手,意思春秋未在其中。他看不见江峡的动作,但想来她定是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平地场子前面一方红毯高台,桌椅物什都已翻倒劈断,略能见当时布置,沈彬轻步上台,脚下发粘拉丝,有一片似乎落着白粉,已经与血粘在一起。沈彬环视,依然未见官兵,他缓步下台,弯腰出围,向英雄八方大酒楼去。

  那酒楼傍山而建,高有四层,颇为宏伟,静如死阁,楼下摔着些坏掉椅凳和一尊三尺高的铜佛像,似从高层落下。酒楼门前并无官府围档,向里看,几条桌椅横竖卡在门中,从里面挡住进路。沈彬用力扒开,踩着桌椅进去,木响刺耳。天还未黑,屋中目尚可见,四周死寂,有滴水之声,连绵不绝,沈彬轻轻向前迈脚下地,脚下似踩到一黑物,低头细看,一片带发头皮。

  沈彬大骇,胃中搅海,虽抬过无头尸首,依旧可怖。他拼命捺住,轻轻念经文:

  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梦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头皮滑过香蕉皮,沈彬抬脚换位,踩在实处,这才慎步向前,一楼厅中桌椅平整,未有斗迹,有桌上一片红色圆泊,向上看,二楼板缝中滴下血来,便是滴水声之一。门口正对楼梯,木阶破损,似重物所砸,大概这门口桌椅都从楼上扔下,或飞落或滚梯,直至此状。

  沈彬至阶前,抬眼见有物从楼板垂下,有血顺其而淌,滴在楼板,是滴水声之二,如此者还不知有几处。

  拾阶上,梯架摇摆,木声吱呀,小心翼翼,避漏趿实,步步升高,看清那垂物,乃是人手,而其已然离体,从颈下斜切至掖下。此时脚下粘(zhan)粘(nian)拔丝,如踩薄泥。视线升起,渐见二楼之景,那垂手之主倒在旁边,头皮齐齐少去一块,看来便是楼下那片。数具尸身、诸杂破物散横于地,形成堰塞,血流结成片片小泊,廊窗大开,镂雕窗棂只余半尺断木随风轻摇,沈彬从窗探头下看场地,摔碎椅凳看来由此飞出。

  沈彬未加细察,继续上楼,台阶完整,少量血迹,上至三楼,有杯碗碎碴,桌上有脚印,可见蹦跳踩滑之迹,泥印无血。几只倒凳,都未损毁,桌移不翻,也无尸首。

  四层乃阁楼,搭只竹梯,无扶手楼阶,铁链封门,挂锁不开。

  沈彬回转二楼,看来二楼是主战场。刚才沈彬就已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只是万难接受。

  粗略看来,这一层大概倒着七八人,有的已成数截,或是无头,须细致拼对才能明白哪块属于谁,只有一人还算完整。大窗对面,紧靠里墙有张长条供桌,紫色围幔罩住桌下,一人倒在桌前,压在其他尸首之上,沈彬鞋底拉出长丝,高抬脚跨过具具尸首,走近那人,就见他一身灰蓝短打,灰帕罩头,圆脸短髭,脸上少量血迹,身上几处刀伤,还在出血,微合双目,左手一把长刀,刃如狗啃,右手一把短刀,其锈无比,只细细一道锋刃寒亮,如月下之雪。沈彬虽不愿信,但此人是谁,他心知肚明。他忍住大恸,存下一念希冀,弯过腰去,手探向那人鼻息。就在此时,只听一声抽噎,吓得沈彬差点坐在地上。

  沈彬强稳心神,听出这一声出在桌围子中,那桌幔两边合围,中间一道开口,再仔细听,已能听见呼吸,与此同时,沈彬手已探到鼻息,竟尚有游丝之吸,一时又惊又喜。就在这时,楼下一声呼唤:

  “沈彬!”正是江峡。

  那桌子高不过四尺,沈彬看眼那桌幔,灵至心间,突然叫一声:“小沟?”

  呜咽顿止。

  “若是小沟,便请出来,你娘项红托我照看于你,你师傅是林浦,快跟我走。”

  依然无声无息。

  “沈彬!”楼下又叫。

  “我在这儿,你别上来,我下去。”

  救人要紧。沈彬边扛起此人边对幔中道:“你若是小沟,待着不要出声,或是一个时辰,或是两个,我还会回来救你,我若不来,便找你师傅林浦来。”

  沈彬踩血淌污,扛起人来,看到地上的锈刀,又将那刀捡起,别在腰带上,这才一步三摇,扛人下楼,江峡就在楼下,看到沈彬下来,向上一跑,被血滑倒,摔个趴,沈彬抓紧栏杆才没摔倒。

  “那是春秋大哥?”江峡已带哭呛。

  “我不敢认定,这楼上只有这个人还有气了。”

  江峡听了便转身而走,门口一阵物什杂响,沈彬一步步终于挪到楼下时,江峡已清出门道,而两匹牲口早就牵在门外,沈彬心中佩服江峡,身上加劲出楼,江峡这次看得清楚,哭喊道:“春秋大哥!”

  沈彬气喘吁吁道:“得快去找大夫。”

  江峡抹把泪道:“我抱着他骑马,你骑驴,快。”

  此时,远处有人呼喝:

  “喂!谁让你们进去的!”

  “大胆的家伙,给我站住!”

  “把他们给我拿下!”

  原来是官兵发现了。

  沈彬不敢再等,按江峡说的将春秋“骑”上雪郎,江峡立即上马而走,沈彬也马上骑上哩个喽,紧随在后,官兵的喊声追在后面。二骑沿路疾奔,那官兵看是没有追来,江峡回头道:“去哪?”

  沈彬道:“去驿站,岐山鸽站就在那边。”来此之前,沈彬就已从杨嫂处将岐山情况问明,抄近走的小路也是杨嫂所指,不幸遇到山塌,反而多走,以至到此已晚。

  二人加鞭,到一分岔口,有一路牌指向驿站,又行不到三里,天光近黑,就见前方不远处灯笼火把点了一片,二人来到近前,沈彬一眼便看到一个熟人,不由脱口道:“牛志师傅!”

  

继续阅读:卌七、内外医妙手救伤者,黑白人诡行散檄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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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仇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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