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夜,亥时过半。
在溪谷关与蓝岭之间的山林,十余个一身云纹黑衣的黑影,如鬼魅般穿梭之间,辗转跳跃灵如猕猴,为首一人身躯娇小,面戴鬼面面具,一边行进一边不断的发动手令,身后之人时而四散而开,时而汇聚并行。
鬼面之忽然停下脚步,十余人纷纷停住脚步,戒备四周,鬼面人俯身附耳听地,之后迅速起身指了指天空,然后鬼面人抬手一抛,一道绳索甩出至树上,身后十余人纷纷如此,片刻之间十余人腾空而起,隐藏在树头之间。
鬼面人等人隐藏树上,不多会,一群手持弯刀之人悄然而至,在树下不断的搜索着,其中一人俯身查看着四周的野草,野草明显有被踩踏后的痕迹,众人随着野草的踪迹追至鬼面人等人上树的地方。
之后一人抬头看去,抬头的瞬间一把短箭从天而至,射穿此人额头。手持弯刀众人一怔,准备四处躲避,却不想十多支短箭如暴雨而至,只是一瞬间,手持弯刀的众人丧命于此。
之后十余个黑影如落叶般悄然落下。鬼面人身边的一个魁梧之人看着一地尸体,说道:“不是南牧的游隼,是狼营步兵的人。”
鬼面人点点头,忽然一怔,喝道:“闪!”
话音刚落,一道短箭破空而至,魁梧之人被一箭穿心而倒,接着前面草丛中窜出十几个胸前绣着狼牙且手持弩箭之人。
南牧的斥候—游隼现身!
鬼面人深知此刻或许只有自己能凭借着快如鬼魅的身影躲避,但后面的十余位兄弟都会被射杀当场,但此刻别无选择,换短弩箭是来不及了,只想着纵身一跃替身后的兄弟们多抵挡几支短箭来换取他们活命的机会。
鬼面人电光火石之间权衡之后就准备扑过去,但对面一群游隼已经开始扣动弩箭的扳机,而就在此刻,一条条黑色链钩如一条条黑色毒蛇般从四周草丛闪电般袭来。
“夜钩!”鬼面人身后一人喊道。
黑暗中袭来的链钩钩头纷纷准确的钩在一群游隼的短弩之上,之后链钩发力,一把把弩被钩飞,就在这群游隼尚未反应之际,十余个黑影如影子一般,悄然出现在游隼的身后,所有黑影都手持一把短粗的铁钎,纷纷刺入身前游隼的后背。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鬼面人和身后的十余人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人。
对面是一群黑衣上纹有弯月的蒙面之人,纷纷收起铁钎,为首一人前移几步,看着鬼面人,笑呵呵的说道:“是给我们道个谢呢还是集体鞠个躬呢?”
鬼面人身后的十余人纷纷端起短弩指着对方,鬼面人伸手拦住,众人纷纷放下短弩,鬼面人前行几步,冷冰冰的说道:“谢谢!”
对面为首人继续说道:“从溪谷关入林,到这里一共解决了四批游隼。”
鬼面人说道:“从蓝岭入林,到这里一共解决了三批游隼加上几个狼营的步兵,扯平。”
“不、不、不。”对面为首人摇着手指头说道:“我们还救了你们一命呢,当然是我们赢了。”
鬼面人站在那里,沉默片刻后倒也痛快,说道:“好,愿赌服输,今晚的行动,我们云栏听你们夜钩的指挥。”
对面为首人笑着说道:“早知道你这么守信用,我就不提这个要求了,其实一开始我想提出的筹码不是今夜谁来指挥。”
鬼面人问道:“那是什么?”
对面为首人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我想让你摘下面具,让我看看长什么样,虽然你一直压着嗓子说话,但说实话,我怀疑你是女的…”
“你想死吗?!”鬼面人掏出短弩对着对面的为首人,打断了他的说话,其身后的十余位云栏也再次端起短弩。
“我就是怀疑而已,我又没说你是,就你这脾气,就算是女的我也不感兴趣。后面的兄弟们,把弩都放下,现在咱们可是合作关系。”为首人说道。
“合作只是暂时的,等击退了南牧,我一定会杀了你的!”鬼面人冷漠的说道。
“杀吧杀吧,云栏和夜钩都打了两年了,你也没能杀得了我,留个念想吧。”说完,为首之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的沙漏,看着流沙,继续说道:“走吧,该去云岭了。”
说完,为首之人收起沙漏,带着身后的夜钩兄弟们转身就走,鬼面人带着身后的人追了上去。
溪谷关和蓝岭之间的山林,月央的夜钩和云都的云栏继续疾驰而行,最终的目的是从山林绕到西侧飞云山的云岭,在云岭的南侧,就是南牧驻军的地方,为了今夜月央北辰军和云都白甲军的联军之战,随时监测南牧大军以及周边援军的一举一动。
这天下原本一分为三,中原以北的月央、中原以南的云都、游牧的南牧分庭抗礼,三国始终战乱不断,彼此排兵布阵、战场厮杀,各有胜负。此次南牧联合草原周边七个小国大举来犯中原,月央和云都不得不暂时停战,一起对抗南牧联军的北上。
鬼面之人,乃云都的斥候营统领云栏白藏,是白羽的独女,自幼聪慧,不仅琴棋书画都有几分造诣,最后又被白羽的行伍之风渲染,舞刀弄枪自然也是不在话下,又学得一身蹿梁越脊的轻身功夫,最终凭借敏捷的身手成为了云栏的统领,因是女儿之身,怕为了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也为增添更多震慑之力,始终以长出獠牙的鬼面示人。
而蒙面的为首之人,乃月央斥候营夜钩的统领萧朗。其父本是宁戊三大副帅之一的萧亦云,其守城战死之后,萧朗便一直追随在宁戊身边,近几年又做了斥候夜钩的统领,深得宁戊的喜爱。
白藏与萧朗也是多年的老对手,但均不知对方的姓名,每次见面都是一场激战,斥候本以传递情报为主,若遇阻,也是非必要不搏命,只有活着,才能传递情报。而之所以这两年白藏与萧朗见面就是搏命之战,也是源于一年前的一场战斗,双方近身之内无法施展兵器,只得徒手肉搏,而萧朗偏偏触碰了白藏的胸部,于是白藏每次见到萧朗,都是欲杀之而后快。几次之后弄得萧朗莫名其妙,甚至见到白藏都躲,还曾告诉手底下的兄弟们,见着那鬼面之人能躲就躲,那人就是一疯子,咱们是斥候,不是亡命之徒,而一段时间后萧朗便想通原因,那鬼面之人应该是女儿之身。
云岭之上,萧朗和白藏带着各自的兄弟隐藏好,不时的观察看对面南牧大军的动态。萧朗注意到南牧联军的东侧有一大批南牧军人搬运谷物,萧朗从怀里掏出竹制的单筒抽拉千里望,仔细的看着。
白藏也观察出了异样,也掏出自己的千里望看着,之后说道:“都快开战了,还要做饭吗?不对啊…”
萧朗和白藏忽然异口同声说道:“喂马!”
萧朗和白藏对视一眼,萧朗笑道:“可以啊。”
白藏说道:“别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谷物喂马,马只需要半个时辰就能吃饱,要是喂草,吃上一个时辰都不止,看来南牧突骑要轮番准备出击了。”
“看来宁将军猜对了,南牧要短时间突破战线,仗着马匹多,肯定用狼营铺路,突骑反复冲锋。”萧朗说道:“到时候你们的云都虎骑肯定要迎面撞上了。”
白藏说道:“是啊,你们的北辰骑兵也会侧面拦杀。”
萧朗笑道:“就是不知道你们的大杀器麒麟火弩,什么时候登场?”
白藏冷漠说道:“该登场的时候自然登场了。”
萧朗一怔,笑了笑,说道:“这么严防死守?还真怕我们动了抢麒麟火弩的心思吗?”
白藏轻哼一声,冷冷的说道:“虽是联军,终归要提防一下。”
萧朗刚要说话,一道云箭带着光从溪谷关附近升起。
而此时萧朗不知为何,内心忽然升起一丝不安,这种不安,源于当了多年斥候的特殊感应,那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局面之后才得来的反应。
而一边的白藏,也在战斗开始的瞬间,右手不自然的抖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