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城的知州府内,月央大皇子宋和光正背手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夜空,表情一丝落寞,知州唐河臣送进来一壶茶之后就离开了,屋内就剩下一名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的年轻人,正是云都夜钩的统领,萧朗。
宋和光看着窗外不语,萧朗也就只能静坐在一边,低着头给自己倒了一碗苦茶。
“本想打个胜仗,有了战绩,到时候接班父皇的时候,那些军方的将领也不会说三道四了,但…终究是一败涂地啊。”宋和光转过身来,悠悠的说道:“还有,宁帅戎马一生,没想到会死在这里。”
萧朗没有说话,拳头却悄悄的攥紧。
宋和光走到萧朗身旁,道:“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有。”
“什么问题?”
“联军的作战计划必定外泄了。”
“和我想的一样!”宋和光重重伸手拍在萧朗的肩膀,继续道:“帮我找到泄密的人!此人不除,必是我月央的祸患!”
萧朗一怔,问道:“可有怀疑对象?”
宋和光摇摇头,道:“作战计划是宁帅在四欢城的时候与枢密院和兵部共同拟定的,宁帅肯定不会泄密,唯一能流传出去的地方,除了枢密院就是兵部了。”
“为何是我?”
“此刻我不信任军方的任何人,除了你和魏季。但魏季断臂之后还需要休整一段时间,等身体好了也需要留在这里主持北辰军的工作,继续镇守梁城,况且魏季更适合战场厮杀,所以只有你最合适了。”宋和光缓缓说道,忽然皱眉,随即苦笑道:“但目前我没有什么建议可以给你参考,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调查。”
“枢密院的监军是不是已经回四欢城了?”萧朗忽然问道。
宋同光一怔,点点头。
萧朗继续问道:“这次战斗的具体情况他们是不是撰写完了?这份记录最后会放在哪?”
宋同光沉思片刻后,说道:“战斗的记录,然后还有北辰军校尉级以上将领口述的记录,这些东西过两天就会被枢密院的监军带回四欢城,到时候由我父皇、内阁、枢密院、兵部共同查阅,最后应该会存在枢密院的密档阁。”
萧朗看着宋同光,道:“大皇子可有查阅记录的权限?”
“那倒没有。”宋同光苦笑的摇了摇头,道:“你也知道,当皇子的,最忌讳的就是和军方走的太近,更何况枢密院了。你这是…”
萧朗起身,道:“我想看这份记录,所以请大皇子安排我回四欢城。”
宋同光看着萧朗,缓缓说道:“还有别的要求吗?”
“我还需要看甲库里的甲历档案!”
宋同光看着萧朗,渐渐猜出了萧朗的计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道:“果然还得是你,说吧,还需要什么人手?”
萧朗笑了笑,道:“别的人不带,我只带走夜钩的几个兄弟。”
宋同光点点头,之后作揖,表情凝重的缓缓道:“萧朗,此事事关重大,同光拜托了!”
“为月央!”萧朗赶紧还礼,之后内心默默的说道:“为宁帅,我誓不能让宁帅死的不明不白!”
白龙关的议事厅内,司徒应星、宋延、周大龙还在震惊之中。
司徒应星嘴唇有些抖动的问道:“确定?”
“不确定。”白藏摇摇头,继续说道:“但去月央是最大的可能,也是最安全的。”
宋延则摇头说道:“你等一下,我去问问!”
说吧,宋延就急匆匆的走出议事厅,之后白藏忽然身体一晃险些摔倒,司徒应星赶紧扶住了她,心疼道:“白帅已无,白家不可再有人出事,这里交给我们了,定会查个清清楚楚,你去休息吧。”
白藏稳住了身形,坐在了议事厅的椅子上,苦涩一笑,道:“老白呢?”
司徒应星欲言又止,周大龙叹息的说道:“白帅的棺还在城中现搭的灵堂内,司徒大人说等你醒后再安葬。”
白藏眼眶有些微红,努力的笑了笑,道:“老白最后的一句话是让我追回麒麟火弩,我没追回来,我有些无颜去灵堂了…”
司徒应星也是眼眶微红,道:“白帅于我,有知遇之恩,应星半生,常自豪有此亦师亦友,这仇,应星此生必报!”
周大龙也压抑着愤怒说道:“白甲军还在,白帅的精神就还在!”
白藏刚要说些什么,门就被猛地推开了,宋延又一阵风似的跑进来,说道:“今日从梁城回来的是左锋营和西坊营,我问了,在梁城没有人看到过费吟,莫非我们猜错了?”
白藏沉思片刻后说道:“那如果今天从白龙关回到梁城的北辰军,费吟藏身其中呢?”
这句话让司徒应星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周大龙目光一滞,随即有些羞愧的说道:“如果真的如此,那就…怪我,本来应该是我来盯着这件事的。”
“周叔,北辰军刚大败,很多事情还需要你和宋叔安顿呢,而且真要走,肯定也会乔装打扮的,您在现场也未必能认出来。”白藏拦住了周大龙的道歉,之后扭脸看了一眼门口,道:“纤云也该来了吧?”
白藏的话音刚落,纤云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表情兴奋的看着白藏,但看了看其他三人,欲言又止。
白藏一招手,纤云随即入屋,白藏笑道:“说吧。”
纤云压抑着兴奋说道:“头儿,你真猜对了!从北辰军离开的踪迹,我们查了半天,城防的人说见过有人推车走,车上是一些箱子,守城军问了问,说是粮草就放行了。”
司徒应星皱眉道:“怎么不打开查看一下?”
纤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问了,守城军说是打开查,太显得我们云都过于小家子气了,怕人家偷东西似的。”
司徒应星冷哼一声,白藏继续说道:“继续说。”
纤云继续说道:“我们问此人的模样,守城军说没特别的,就是脸色有一道刀疤,看着吓人,我们又问了问什么样的箱子,说是黑色的木箱,然后我们就一路追着看,在一片林地的时候,发现了车轮的痕迹,很深的印迹,而且…还发现了这个。”
说完,纤云抬起手,手中一块肉色的长条状东西,众人好奇的看着,纤云也不说话,直接把这个东西贴在脸上,恰好就是一个看似为刀疤的东西。
宋延吃惊道:“费吟的脸上有胎记,这个东西放上去正好挡住那个胎记!”
“没错,他就是跑到月央去了!”白藏缓缓说道。
周大龙说道:“那赶紧通知月央!”
白藏、宋延和司徒应星异口同声的说道:“不可!”
周大龙一怔,司徒应星缓缓说道:“通知月央,便是告诉了月央麒麟火弩在他们那里,虽说我们云都与月央这几年因为南牧的关系,暂时停战,但麒麟火弩如果出现在月央,他们一定会不惜代价的据为己有。”
“对,然后告诉我们没有发现费吟,也没有发现麒麟火弩,我们就只能吃个哑巴亏了。”宋延也缓缓说道。
周大龙挠挠头,说道:“那…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就这么让费吟藏在梁城里?”
“不会的。”白藏缓缓说道:“梁城不算大,费吟带着麒麟火弩,早晚会被发现,而且梁城终归离我们很近,所以费吟肯定不会久留,我听说北辰军这一次会将一些人调整回他们的四欢城,再抽调一些精兵来补充,完成一次换血,所以费吟一定会再想办法去到四欢城的,因为只有到了那里,咱们才是真的无法插手了,他才是真的安全。”
宋延沉思一会,说道:“他怎么就能一直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能一路这么顺利的去到梁城,甚至下一步还可以去到四欢城呢?”
白藏也想不通,之后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缓缓说道:“除非…两边都有人在暗中帮忙。”
白藏的话说完后,屋子内沉默了,白藏的话不长,但所有人都听懂了。
“必须有人混入月央,能带回来麒麟火弩最好,带不回来…也要在月央毁了它!”白藏此刻表情坚定的说道。
司徒应星点点头,道:“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了!”
宋延说道:“那我来安排人。”
“不,我去!”白藏平静的说道。
司徒应星一怔,宋延更是一怔,周大龙直接摆手,说道:“不可能,胡闹!”
“从军方选人,不合适,白甲军的将士只适合战场的厮杀,在月央,我们需要的不是去厮杀,而是见机行事的寻找费吟和麒麟火弩,所以没有比我们云栏更适合的人选了,我会带几个人一起混过去。”白藏笑了笑,看着三位长辈,司徒应星等人还要阻止,白藏却挥手阻拦,继续说道:“我刚才说了,我家老白死前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找回麒麟火弩,于公而言,这是军令,于私而言,这是父命!还请诸位叔叔成全!”
说完,白藏缓缓的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