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被绑架的老鸨(上)
公里2023-01-24 15:163,143

这大概是韩滉有生以来,吃得最无聊的一顿槐叶冷淘了。

上一次韩滉吃这槐叶冷淘,还是和翰林院学士钱起、监察御史刘长卿在琉璃堂宴集,现在想来,还是那样的沁人心脾。虽是凉食,可是槐叶冷淘吃起来很上瘾,这道快餐以面条和槐叶水调和,切成条或者丝状,煮熟后用凉水过一遍,在炎炎夏日来上一碗,别提多讨喜了。就连当朝宫廷,每逢夏日百官上朝,等候圣上期间,御厨都会给官员们供应上这一道消暑美味。待这道凉食传到了民间,那做法就更多啦,韩滉自己就发明了用麻椒水过第二遍的吃法,约上三五好友至交一起,吟诗作画顺带品尝,那是何等的惬意!

可今天呢,韩滉根本就没吃出味道来,脑子里,全是月光下的殓房里,贾寻那惨白的尸体——案情的毫无头绪,让他倍感焦虑。

 

韩滉起初是信心满满的:在万岁楼听闻女子哭声,听出了蹊跷,于是小试牛刀,谈笑间擒获谋杀亲夫的真凶,而且过程也有趣啊,跟着徒弟半夜里飞来飞去的,过瘾!可接下来,受盛子晏撺掇,探查贾寻被杀一案,可是让韩滉绞尽了脑汁也没有任何收获。本来就不多的几条线索,其中南诏杀人香、斐如云私奔,都证实和贾寻被杀没有半点关系,剩下的线索,也就是二更时分贾寻房间里的女人声音,以及梅花撬针的痕迹。可说实话,这两条线索也只是聊胜于无而已。先说贾寻房间里的女人声音,保不齐就是哪名妓女进去揽了个私活,只不过因为不想让老鸨马莹莹分一杯羹,才一直隐瞒至今;至于梅花撬针的痕迹,这翠玉楼里人员纷杂,伙计、妓女们都不是省油的灯,没准是哪位手脚不干净,溜门撬锁,这就更不好查验了。

事已至此,韩滉心里不由得萌生了几分退意,毕竟自己还没有上任,这人命关天的事儿,交给官府来查处,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而且,因为身陷于这案子,几天来可着实没有吃好玩好,这也有违自己推迟一个月上任的初衷。不过,虽然有退出案子的想法,但是,眼看着三个尊敬自己为老师的年轻人士气正旺,兴致勃勃地讨论案情,韩滉也不好意思流露出消极的心思,只能硬绷着。想到这里,韩滉不禁看了看盛子晏,不知道这位表情专家能否从细微表情变化中,察觉自己的低落情绪。

景大天倒是能吃能喝,士气高昂。他深深知道,如果不跟着老师查案,就得跟着老师学画,一提到学画,景大天就头疼欲裂,哪儿有江湖上打打杀杀来得痛快!至于案情的进展情况,景大天想不出来,也不去想那么多,有老师在,啥事儿都不用操心,只需听老师差遣,在关键时刻一显身手即可。在崖边大屋,自己失手被擒,韩滉关键时刻竟然不顾个人安危,以身相换甘愿成为人质,这让景大天大为感动,明白老师对自己是真的好,之前对盛子晏的妒意登时少了一半。这心里一透亮,饭量就见长,整张席就他吃得最欢。

胡笑笑对于案情也是一头雾水,但是兴致盎然。自打参予贾寻案以来,胡笑笑先是通过专业知识,断定贾寻非上气发作而死,而是极大可能被捂死,这成了立案的根由,胡笑笑颇为自豪。紧接着,又结识了韩老师这样的忘年交、景大天这样有趣的义士,给胡笑笑平淡的生活增添了几分乐趣。要知道,胡笑笑一直身在太医署,没日没夜地扎在故纸堆里研究医术,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偶尔跟着师兄外出,去治疗有数的几位病理值得研究的病人,哪能像现在这样自由地游走各处,见识千奇百怪的有趣事情?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不过如此吧!更何况,这探案团队里还有一直暗地倾心的盛子晏,为了这位帅气的邻居,胡笑笑可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好几次相亲,让安排相亲的师兄大为不满。再加上盛子晏昨日的反常表现,这使得他在胡笑笑心目中,除了是倾慕对象外,在病理上也是难得的研究目标。

四人当中,唯有盛子晏最是心无旁骛,一心破案。虽说线索不多,但盛子晏依旧信心十足,他坚信,很多案子的破获,往往就是因为一个不经意的细节,而这个细节的被发现,就在于很多次漫无目的的探访之中。一句话,只要坚持不松懈,就一定能发现破绽,毕竟,这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作案。面对南诏杀人香和斐如云失踪两条线索的截断,盛子晏并不像韩滉那样沮丧,所以上午,盛子晏早早起来,找到胡笑笑一起来到客栈,果然,韩滉睡了懒觉,明显士气不高。盛子晏请韩滉吃槐叶冷淘,并且给这位很有背景的老师鼓劲:正因为排除了无关的线索,才使得我们离真相更近一步!

当然,盛子晏绝非对破案本身情有独钟,之所以倾尽全力,是因为他必须知道,究竟是谁杀了刚刚出狱的贾寻,是谁,让这个参予盗窃西汉丹渎王墓的嫌疑人永远地闭上了嘴,而丹渎王墓,与盛子晏干系重大……

听了盛子晏的话,沮丧的韩滉心里消减了些沮丧。而让他真正重新振作起来的,是老鸨马莹莹。当晚,马莹莹差人来到青苔寺旁的渌水客栈,给韩滉送来一封信。信里,马莹莹询问了案件的进展情况,对韩滉表示万分感谢:在不惊动官府的情况下,能遇到这样一位民间人士帮自己澄清案由,就是青天大老爷也不过如此!在夸赞一番韩滉想民众所想,急民众所急之后,马莹莹表示,等巧云姑娘回来,自己一定说动这位头牌,免费与韩滉共度良宵!

景大天不住地拿这位“巧云”向胡笑笑打岔取笑,就连一向严肃的盛子晏,也忍不住嘴角上扬。胡笑笑愤而反击,捶打得景大天连连告饶。看着这几个不言放弃的年轻人,想着马莹莹对自己的衷心感谢,虽说这感谢方式让人哭笑不得,但是,这“青天大老爷”的称谓,着实耐听!韩滉暗自挺了挺胸,决定不辜负老鸨厚爱,把这贾寻案查将下去,同时要吸取之前的教训,不能因为查案就耽误了美食,有机会还是要认真画幅耕牛,卖出高价,挣出吃大餐的钱

于是韩滉发话,让大家好好休整一天,明天一早去翠玉楼重找线索,再上征程!

 

就在韩滉、盛子晏等人在客栈休整、探讨线索的时候,润州城的长街之上,从岔路拐进来一辆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驴车,在夕阳余晖照耀下,缓缓行进,等太阳落山的时候,正好来到了翠玉楼。

守门的薛超正准备去吃饭,黑色驴车驶到了翠玉楼院门口,驾车大汉告诉拦下马车的薛超,说要接姑娘过夜,并拿出一张通牒,薛超看过去,正是马莹莹的字迹无疑,于是挥手放行。当时妓院的管束很严格,妓女们每个月只有三次外出的时间,并且要向老鸨交纳一两银子的保证金。当然,妓女也可以在老鸨特许之下,外出陪客人过夜,往往都是夜游名山大湖之类的雅致之旅。因为往往要掏出数倍于在妓院留宿的过夜费,因此,妓院倒是不阻碍妓女外出陪客人,马莹莹则要求得严格一点,但凡出去过夜的妓女,必须取得一张自己签名的通牒,才可放行。

薛超放进了黑色驴车,随即去门口杨记小摊,要了一碗乌精面,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驾车大汉将车停稳,和车里的一位客人下了车,径直走上二楼,来到马莹莹的房间门口,等四下无人,两人对视一眼,驾车大汉掏出了梅花撬针……

屋子里,马莹莹情绪不高,委顿在床上,连喝茶也不起身,半倚着枕头一歪头,茶汤便从壶嘴直接倒进嘴里,结果不小心洒出几滴,马莹莹连呼“晦气”。的确,最近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翠玉房里邪事不断,先是那个叫做贾寻的客人不明不白地就死了,虽然官府定成了病发而死,可那位看着来头很大的姓韩的客人,偏偏说这贾寻是被杀!不管是病死的,还是被杀的,总之都触了霉头,因此,马莹莹特意到很是灵验的焦山金麟观上香,虔诚地请真武大帝保佑。不过也许是当天烧香的时候心不在焉,还琢磨着翠玉楼在润州城东门开分号的事儿,结果,紧接着的糟心事依旧不断,那南诏女人不识好歹,竟然给客人下了传说中的南诏杀人香!尽管香是假的,可要是传出去,翠玉楼的生意可就甭想做了!好在这事儿总算压了下去,哪知道斐如云又失踪不见!马莹莹琢磨着今年真是流年不利,霉运一个接着一个,趁你病要你命啊!干这行也好多年了,像现在这样集中地出事,前所未有。马莹莹决定明天一早起来,要再去金鳞观拜一拜,这次可要格外虔诚,不能再边烧香边想业务上的事儿了。正琢磨着,门闩被拨开,两条大汉扑了上来,其中的驾车大汉手拿着沾了蒙汗药的手巾,往马莹莹脸上一捂,马莹莹顿时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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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侧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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