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鬼市赌坊(上)
公里2023-02-17 11:003,238

公元765年八月十三,宜挂匾、祭祀、祈福,大吉。

 

韩滉、盛子晏、胡笑笑等人班师润州,目标是松寥山鬼市。

盛子晏通过进奏官的渠道进行调查,得知近期并没有船只出航黄天荡,这说明抢夺了纳黛依两幅画卷的落风帮,手里并没有集齐三幅画卷,或者说至少还没有做好前往黄天荡盗取藏宝的准备,因此,韩滉、盛子晏决定查访落风帮,惩治杀人凶手,拿回属于丹渎王墓的画卷!

如果说,起初探寻贾寻被杀案,主要是出于好奇;前往扬州寻找纳黛依,除了好奇更有着使命感;那么,这次去鬼市,韩滉的内心又多了一份悲壮:贾寻和纳黛依双双被杀、丹渎王墓宝藏若隐若现,以及王墓被盗案悄无声息地被遮掩……所有这些的背后,逐渐牵扯出各种神秘势力,而此番前往松寥山,一切都将了断!而且,因为怀疑丹渎王墓被盗案涉及官员的隐瞒枉法,韩滉暂时还不想借助官府的力量,只能继续暗地里探案,所倚靠的,无非是盛子晏、胡笑笑、景大天几个人,与那些明面的、暗中的敌人相比,显得势单力薄。

正因为要保存有生力量,韩滉极力主张自己和景大天先行前往鬼市,让盛子晏、胡笑笑等人回到润州城休整,待两日后,大家在韩滉、盛子晏第一次鬼市夜饮的酒肆会合。盛子晏、胡笑笑坚决反对,毕竟,面对着强大的落风帮,韩滉和景大天力量过于单薄。刘孚之更是强烈要求加入探案团队。但是,韩滉反复申明理由:其一,既然大家已经组成一个团队,就要讲究分工配合,留个后手便于接应!其二,自己和景大天算是闲云野鹤,可刘孚之、盛子晏、胡笑笑不同:胡笑笑有润州病坊、焦山蛇园的事务要兼顾;盛子晏虽是请假回乡,但是依旧顶着进奏官的头衔,一味不理职责恐怕不妥;刘孚之更是有“汉家药肆”需要照看,因此,休整两日料理事务之后,再无后顾之忧地投入探案,是更合理的安排。

众人无奈,只得同意韩滉的建议。一行人在京口码头分手,盛子晏、胡笑笑、刘孚之进了润州城,韩滉和景大天则上了松寥山。

 

刚转进松寥山山口,见到那条热河,景大天的手便禁不住地颤抖。韩滉看在眼里,很是好笑:“怎么这么激动?”

景大天强自抑制着兴奋:“闻到了江湖的味道,舒服!”

韩滉更是奇怪:“江湖还有味道?”

“那可不!”景大天陶醉着,“朝堂是一种味道,市井是一种味道,像俺爹和老师您这样的,文人诗词歌赋的圈子,又是一种味道。可江湖啊,绝了!香粉、烈酒、热血,搅在一块儿,别说,就是那么诱人!”

韩滉假装生气地:“行啊,你小子就在鬼市江湖里活着吧,以后别跟我学画了。”

景大天赶紧奉承韩滉:“学!得学!老师靠着会画画,行走江湖探案,不也是风生水起么?”

韩滉听着,心里美滋滋地:“就会拍马屁!来到这鬼市探案,还得靠你的江湖经验!”

景大天很是好奇:“老师,听说,在风雨交加的夜晚,鬼市里真能听到鬼在吟诗、谈话?”

“胡说!”韩滉被这话逗得哈哈大笑,“本朝有宵禁制度,谁敢晚上摆摊做生意?一旦被巡查捕快发现,人进监牢,货物没收,可谓人财两失。所以啊,就有人编造出这神乎其神的故事,让官府和普通百姓以为真的有鬼,尤其是让捕快不敢一探究竟,只能躲得远远的,摊贩们这才能无所顾忌地摆摊喽。”

景大天撇着嘴:“官府也够傻的,这也信!”

韩滉摇摇头:“你以为官府真傻?这鬼市,起初只有少部分人去做生意,后来知道的人多了,越来越多的平民百姓去鬼市买卖。官府起先也想禁绝,可一味禁止老百姓夜晚的生活,弦绷得太紧,容易出问题,干脆,让这鬼市成为小小的宣泄口吧!官府与百姓也就心照不宣,达成个默契罢了。”

说话间,师徒二人已经来到鬼市的入口,松寥山山腰的雾气中,密集而破旧的建筑隐约可见。

“老师,这次去赌坊,咱怎么个探案法?”景大天发问。

“由着你耍!”韩滉笑着回答,“耍得越开越好,引起落风帮的注意!”

“好嘞!”景大天这下开了心,大踏步朝鬼市里走去。

这鬼市借着山势,破屋叠破屋,小巷穿小巷,如迷宫一样难窥全貌。在这数不清的店铺中,只有一家赌坊。赌坊并无名字,入口很是窄小。进得赌场里,迎面横着个破柜台,拐入旁边小门,里面豁然开朗,可偌大一间大屋,却只在中间摆着一张赌台,赌的内容也很是单调,只有“猜大小”。按照这赌坊掌柜的说法,来这儿就是冲着钱来的,别整那么多花样!

提前换好生意人装束的韩滉、景大天,大摇大摆地走进赌坊,柜台里面,小伙计正在瞌睡,没留意两人进来,倒是柜台外,坐在桌前的掌柜等几个人放下手里的破茶杯,打量着韩滉和景大天,其中一个面色白净的年轻人,更是颇感兴趣的样子。韩滉和景大天掀开小门门帘,台子上,荷官刚刚摇了一把,三个骰子分别是“二、二、四”三个数字,押“小”的众多赌客们赢了,正眉飞色舞。韩滉和景大天凑过去看,荷官又摇起了骰子,吆喝着抓紧买定离手,大家又纷纷押到“小”,结果这次三个骰子开出来的是“四、四、六”三个数字,开“大”!大部分赌客输了,垂头丧气。不过,下注的人押的都是十几文或者几十文,并没有出手特别阔绰的豪客。景大天特意看了看荷官的手法,又仔细看了看骰子,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扽扽韩滉的衣袖,两人转身离开。

那个白净的年轻人悄悄跟了出来,尾随着韩滉和景大天。

景大天带着韩滉在鬼市的店铺、小摊闲逛,先后买下了两个和赌坊里一模一样的骰子,还有铁针、铁砂。韩滉正诧异着这些稀奇古怪东西的用处,景大天低声问着:“有人跟着,赌坊里的。会不会是落风帮?”

韩滉悄声地:“让他跟着。”

两人便随意走着,直到看到一个粥铺,景大天这才拉着韩滉赶紧坐下,冲留着山羊胡的老板大剌剌地吩咐着:“两碗糯米粥,一碗随便,一碗稠!”

那白净年轻人也不跟上,只是远远观望。

韩滉见这粥铺并无稀奇,所售卖的既非药粥,也非茶粥,就只是普普通通的葱粥,于是告诉景大天:“这粥可毫无特点哈。”

景大天笑着:“您随便喝点儿,俺用这粥有用。”

不一会儿,山羊胡老板端上两碗糯米葱粥,一碗极稠,一碗稠稀合适。景大天把“正常”的那碗葱粥奉给韩滉,仔细看了看极稠的这一碗,扁着嘴命令山羊胡老板:“这碗,再稠!”

山羊胡老板糊涂了:“再稠?再稠可没法喝了!”

景大天一瞪眼:“谁说喝了?”

山羊胡老板气往上涌,可看着景大天一脸蛮横的凶样,只好多余的话咽回肚子里,将粥端了回去,心说老子稠死你!果然,片刻工夫,一碗熬得几乎不见滴水的“粥”端了上来。

景大天反复看看,还用手试试粘稠度,很是满意,大方地掏出五文钱结账:“富余的,取些土灰来……贴着石缝抠哈,有劲!”

山羊胡老板越发糊涂了,不过,抠两下石缝就能挣钱,何乐而不为?于是痛快地接过钱,忙着去抠土灰了。

景大天开始了自己的工作:用铁针把两个骰子中间钻个小洞,小心翼翼地各放进去一粒铁珠。这时,山羊胡老板攥着把土灰跑了回来,景大天让山羊胡老板把灰土撒地上,然后把稠粥倒上去,一番搅拌,做成糯米土灰浆,充作浆糊。紧接着拿出骰子,在韩滉和山羊胡老板惊异的注视下,把骰子上的小洞填平,打磨之后让山羊胡老板烤干。经过这番一丝不苟的操作,两个骰子浑然天成,丝毫看不出被安置了“机关”!景大天又从怀中摸出一块黑色小石头,拿到桌子下面,紧贴着桌面,桌面上的三个骰子立刻被吸住,“三”的那面冲上。

韩滉惊讶不已:“这是什么?”

“磁石!专吸铁器!等到了赌坊,俺偷梁换柱,只要有两个骰子是固定的数字,另外一个骰子嘛……”景大天笑着,溜溜转悠着手里的骰子,“您要知道,这骰子每一面的点数不同,重量也就略有差异,与赌台台面的摩擦力,便有细小差别。凭俺的听风辨器之功,应该可以分辨出究竟是哪一面朝上,赌桌上的那些银子,还不是尽到咱的手里?!”

景大天说完,得意地哈哈大笑。

韩滉追问着:“把三个骰子都动了手脚,不是更保险?”

“那可不成!”景大天解释着,“俺每次一动磁铁,通过角度、力度的控制,能让骰子的数字全在掌握!可有一样,这几个骰子的数字是相同的!您想想,要是咱每次都是三个“五”、三个“四”的,人家肯定看出来了!有猫腻!”

“明白了!”韩滉哈哈大笑,突然表情又严肃起来:“为师可提醒你,这种行径,为探案,偶可为之,平日里,万万不可投机作弊!”

“得嘞!”景大天痛快答应着,夸张地活动一下周身的筋骨:“老师,走着!跟俺挣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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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侧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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