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地吃完一顿盐水鹅,趁着大家休息的当口,韩滉拉着盛子晏,找个客栈里没人的茶座,一边喝茶,一边聊起下一步的部署。经过一番曲折,案件总算有了进展,下一步的焦点,便落在了落风帮的头上。
“我去查近期出航黄天荡的船只资料,”盛子晏胸有成竹地说,“如果没有出航记录,就说明落风帮还没有搜集到三幅画卷,尚不知道藏宝地点,或者至少还没有完成好查找宝藏的准备工作,那我们立刻去鬼市,找落风帮!”
“务必慎重!”韩滉一字一顿,缓缓说道,“这已经不仅仅是连环凶案了,更涉及丹渎王墓宝藏,以及当年盗案的水落石出,绝不简单!”
盛子晏见韩滉表情极为严峻,想着自己即将殊死一搏去完成的任务,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韩滉却以为盛子晏是在思考自己说的话,于是解释着:“当年这一桩案子,竟然少为人知,连我这个级别的官员都毫不知晓,可见,背后一定有官员的瞒报枉法!我们面对的,也许不单单是江湖上的杀手、盗墓贼!”
盛子晏附和着。尽管已经知晓韩滉的身份,更相信韩滉对官场伎俩的感觉一定敏锐而准确,不过,盛子晏对背后有谁的什么图谋并不感兴趣,他只要实现自己的目标……
润州城南的乐刻斋,迎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润州司法参军况海。
其实,况海早就该来了。自打得知堂弟况韦私下抄录了重要的官府档案,卖给了乐刻斋,他应该立刻就来!可惜,一来,这几日官府迎来送往,工作繁重,而且此时的刺史尚未到任,因此,几位参军就分担着刺史繁重的行政工作;这第二嘛,他需要的一些东西还没有准备好,而这些东西,都是不能让其他人帮着准备的,比如短刀,比如引火用的硫磺。
直到今天,一切准备停当,况海趁着黄昏,前来拜访乐刻老人。
依旧是十二三岁小孙女奉茶,依旧是乐刻老人在院落中的石桌待客,不过,乐刻老人和况海的交谈,却是简短而生硬。
况海冷冰冰地:“听说,官府有人私抄档案,卖给了你。”
乐刻老人点了点头,话语平静,却暗藏机锋:“我的确是收集了一些管家档案,尤其里边,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
况海依旧不动声色:“你都看过什么?”
乐刻老人缓缓摇头:“我收集的东西,过于庞杂,尚没有时间仔细观看。”
况海盯着乐刻老人:“那就好!都还回来,这是官府的机密。”
乐刻老人面容冷峻:“如果真是机密,大人一定担心我看过,所以,大人此次前来,怀揣利刃,而且……”
“而且什么?”况海暗暗攥紧了拳头。
乐刻老人闻了闻:“而且,还带着引火硫磺,想来,大人到这乐刻斋,就没想让老儿有个善终吧?”
况海见乐刻老人挑明,笑一笑,掏出匕首和硫磺放到桌上:“有些事情,是你不该做的,既然做了,就要付出代价。有什么要求,提吧。”
乐刻老人没有做无谓的反抗尝试:“司法参军况海,平素口碑并不差,甚至颇得坊间好评,不知道卷入了什么事端,逼得大人要亲自下手。若意已决,刚才给大人开门的,是我的孙女,什么都不知道,放过她。”
况海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边是褐色的药面。况海将药面倒进了乐刻老人面前的茶碗,示意乐刻老人喝下。
乐刻老人死死看着况海:“请大人言而有信!否则,老儿做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完,仰头喝了几口茶,立刻倒地身死。
况海装模作样地起身,低喝道:“怎么啦?怎么回事?”
小孙女听到况海慌张的声音,连忙从后院跑出来,见爷爷倒地,连忙奔到乐刻老人身边查看情况。况海突然恶狠狠地掐住小孙女的脖子,两个手指捏住了小孙女的脸颊,迫使小孙女张开了嘴,将乐刻老人剩下的半碗残茶灌进了小孙女的嘴里,小孙女也倒地身死!
况海分别将两人的尸体拖进了北房藏书屋,撒好硫磺等物,随后又回到石桌旁,确认没有疏漏之后,点燃火折,抛入北屋,迅速出院而去。身后,藏书房火光冲天,已经有邻居端着水桶出来救火,可是无济于事,藏书房迅速被吞噬在火焰之中。
况海做完这件大事,心里稍许踏实些。12年前的那份关于丹渎王墓爆炸案件的档案,润州衙门一份、刑部一份,这两份档案如同两根刺,一直戳着他的嗓子眼:刑部的那份,无法毁掉,因此润州衙门这一份,他也不敢轻易销毁,以免上司勾选时核对不上,反而暴露!只能像十二年前案发时应付上司一样,打点贿赂遮掩过去,这才一直平安无事。况海绝不允许这档案在民间传播开来……
回到府邸,捕快头目欧阳尘已经等候很久了,他是想汇报金鱼符的主人韩滉的情况。原来,韩滉已经把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通过匿名的方式,同步给了扬州衙门,而扬州衙门又将杀人凶手可能来自落风帮的情报,通报给了润州衙门。
“这么说,这位要去鬼市了?”况海探询着。
欧阳尘点点头:“应该会去。”
“务必保证他的安全!他要是出了三长两短,我们可担待不起。”况海假装担惊受怕地嘱咐,一副担心韩滉安全的样子,他绝不能在欧阳尘面前暴露出自己对韩滉的图谋。
欧阳尘连忙点头称是。
况海呷了口茶:“前一阵子,搜剿落风帮,明显没有让他们伤筋动骨。”
欧阳尘接话道:“是啊,看来,要定期搜剿这些私盐贩子,钱,不是他们该赚的!”
况海继续布局:“在落风帮活动的那些地方,都布下眼线了?”
“没错!”欧阳尘痛快答复,“按您的吩咐,在赌坊、酒肆、妓馆,都布置好了我们的人。”
况海很是满意:“好!记住,从今天起,他们的主要任务,不是了解落风帮的动向,而是要知道那位的动向!”
欧阳尘连连点头:“明白,保护刺史安全,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况海随口道:“画像都让他们看了?”
“看了看了,每个眼线都烂熟于心!正好带来,还给你。”说着,欧阳尘从怀中掏出来韩滉的画像,递给况海。
况海接过来,收好,随后再次叮嘱欧阳尘:“一有情况,要第一时间向我汇报!我来亲自布置,绝不能出现半点差池!”
欧阳尘喏喏连声,走出府邸,况明从内屋闪出。
况海不紧不慢地:“你都听见了?”
况明赶紧点头:“需要我怎么做?”
况海也不看弟弟况明,不怒自威地言道:“你纠结的那一堆昆仑奴,搞的什么勾当?”
况明没想到况海突然提起这个!这件事况明一向自认为很隐秘,却不知哥哥已经拿捏在手,赶紧跪下,大气儿也不敢喘!毕竟,况家这个大家族,所有的事务都仰仗当官的哥哥,也因此,况海在家族里一言九鼎。
见况明不说话,况海严厉训斥着:“你和这些昆仑奴,在焦山贩卖私盐,是想趁着我这几年清剿落风帮,想取他们而代之吗?”
“不敢不敢!”况明连忙摆手辩解。
“叭”的一声,况海把茶杯摔得粉碎,吓了况明一跳:“你们还在烟袋石废弃的古堡里,私设地牢,囚禁来和落风帮接头的盐商,强迫他们和你们做生意……你胆子真大!”
况明低头,不敢作声。
“说啊!”况海气得咆哮起来,“哪儿来的胆子!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撺掇你?快说!这是有人要害我!”
见况海一再逼问,况明干脆壮起胆子:“哥,你让我说实话?”
“废话!”况海怒极,“老子当然要听实话!”
况明鼓起勇气:“哥,你为官清廉,谨小慎微,可咱们这大家子,人吃马喂的,可都需要钱!再者说,您迎来送往、外面打点,不得花钱?不然,你以为你花的那些钱,都是哪来的?当清官,哪儿那么容易!”
“闭嘴!”况海怒喝。
况明赶紧打住话头,再不言语。
良久,况海语气平和:“刚才,你都听见了,这位大人为了查案,很可能要去鬼市!这案子事关我的前程,一旦他出现在鬼市,欧阳尘会第一时间通知我,我立刻告诉你。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