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离魂症(上)
公里2023-01-30 11:163,582

尽管约好了中午时分去天牢,找肇兴元了解十二年间探视贾寻的记录,但盛子晏依旧好整以暇,来到隔着几户的邻居“汉家药肆”,和刘孚之在后院杀了盘棋。

以往对局,两人总是战得难解难分,可今天,盛子晏因为有心事,仅仅是开局不久,局面已然大坏。刘孚之胜券在握,显得很是悠闲地询问着盛子晏,一边用手指了指脑袋:“听说,这儿又出问题了?”

“有这么个无话不谈的外甥女,真幸福!”盛子晏立刻想到是胡笑笑向刘孚之做了“汇报”,很是羡慕,“我跟阿爷就不行,说不上三句话,准得吵起来。”

刘孚之没接话茬,自顾说着:“上次跟你说的药,已经配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跟笑笑说一下,赶紧给你治上一治,早治早好。年轻时候的病,拖不得!”

盛子晏点点头,观察着刘孚之,猜测着催促自己抓紧治病的真实用意。

自从一年前,养父霍新搬家到这花间巷,没几天时间,就和刘孚之聊到一块儿。盛子晏自己则是半年前从长安回来开始,频繁地和刘孚之接触起来,其中自有原因。每次下棋交谈,善于观察表情的盛子晏,从刘孚之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刘孚之的手臂露出了破绽:那是在聊起前朝汉武帝的丰功伟绩的时候,盛子晏告诉刘孚之,有当朝史家提出另一个角度的说法,认为远征匈奴劳民伤财,弊大于利。盛子晏侃侃而谈时,刘孚之依旧不动声色,但是手臂不自觉地横在胸前,这代表着不满与反对的潜意识!盛子晏大喜:反复尝试了多次,终于找到了窥探刘孚之内心的窗口!于是,手臂就成了盛子晏揣摩刘孚之用意的观察目标,就比如眼下,说着给盛子晏治疗的话题,但是刘孚之的一只手揣到了袖子里,这般举动,以盛子晏的研究来看,代表着生怕别人识破了他的小秘密。

“想什么呢?”见盛子晏魂不守舍,刘孚之询问着。

盛子晏笑笑,接续着刚才的话题:“早治就早治吧!反正最近头疼得越来越频繁。”

“可别跟慈悲寺那天似的,吓人。”刘孚之为之乍舌。

盛子晏突然直视刘孚之的眼睛:“慈悲寺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毫无察觉呢?”

刘孚之赶紧遮掩着:“没啥大事,是笑笑跟我说起,我才觉得这是个事儿。你别往心里去,治好了就没事儿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刘孚之揣着的手伸了出来,轻轻落子,随后不断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肘,显得忐忑不安。

盛子晏长舒口气,低头看向棋盘,这才发现刘孚之刚才的落子,已经令自己大势已去,于是投子认输。正要告别,被尊为焦山山神的老狼的凄厉嚎叫又传了过来,盛子晏吓了一跳!

刘孚之却是毫不在意,看着盛子晏慌神的样子,微微一笑:“这两年,这焦山可是奇幻莫测啊,去年,还出现过一只虎呢!”

盛子晏点点头:“听笑笑说过,是被您所猎。”

“哈哈,那是只迷路的小老虎。”刘孚之摆摆手,一副不值一提的样子,“杀它和杀一只狗,没有什么区别,无非让当时的药铺里,多了虎骨这味药而已!而且因为是小虎,药性特别差!”

盛子晏羡慕十足:“有机会,我也要去大山里,去找一只可以斜睨苍莽、纵横山冈的真正的百兽之王!斗上一斗!”

“有志气!”刘孚之赞赏着,“我小的时候,还真的这样干过,笑笑没跟你说过吧?”

盛子晏惊讶异常:“有这事儿?”

“看来,你和笑笑聊的时间还不够长!以后得多聊聊啊!” 刘孚之笑言,接着眯起眼睛,回想着往事,“那时候,我刚十来岁,阿爷突然要带我去猎虎,常熟铜官山!那里盘踞着一只雄霸多年的斑斓猛虎,已经荼毒了无数山民和过路的商旅,这种大虎,药性最佳!于是我们便进了山,可是三天三夜,都找不到它的踪迹,只是打了三只狼、两只狐狸,还有一只豹子,累得精疲力尽……”

盛子晏摇摇头,明显对刘孚之所讲述的经历有所异议:“一定要集中精力,去对付你们要找的老虎,豺狼狐狸,何必管它!”

刘孚之一笑:“当时,我也是这么想。阿爷告诉我,虎是山林之王,可以驱使百兽,因此。要想杀死那大虎,先要清除它的爪牙,如此,才能最有效地对付它!”

盛子晏好奇地看着刘孚之:“你们成功了?”

“那只老虎冷静得可怕,它似乎知道我们的用意,就在我们的周围逡巡,却再也没有露头。”

刘孚之摇摇头,长叹口气,随后看着盛子晏,“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大山猎虎。不过啊,和你去猎虎,责任太大,万一有啥闪失,可对不住笑笑。”

“怎么能躲避开危险?”盛子晏好奇地问。

“信任!”刘孚之一字一顿地,“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就像你和笑笑在毒山,互相信任,才能化险为夷。”

刘孚之屡屡提起胡笑笑,盛子晏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在毒山和胡笑笑躲避追杀、共同杀敌的一幕幕情景,一阵阵血往上涌。刘孚之看着盛子晏的神情,彷佛猜透了这个年轻人的心思,一脸慈爱。

 

盛子晏告辞,刘孚之送到门口,目送着盛子晏离开,收敛了笑容。

尽管面对盛子晏的追问,推说记忆模糊,可是刘孚之当然记得异常清楚:大概三个月前,盛子晏来到汉家药肆,为阿爷霍新取药,有一味药,汉家药肆也缺货,刘孚之便带着盛子晏出了花间巷,去最近的一家药肆抓药。经过慈悲寺的时候,恰巧来自西域的僧人在晾晒着假面人偶,那墨色人偶面目诡异,盛子晏看着,立刻眼神呆滞,对刘孚之的催促充耳不闻,停顿片刻转身就走,瞬时不见踪迹。直到第二天上午,盛子晏才恢复如常,来汉家药肆取药,对昨天的事情恍若没有发生一样!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大为好奇的刘孚之开始找胡笑笑研究起盛子晏的反常,刘孚之甚至还去委托熟人,了解盛子晏回家休养的病因……

送走了盛子晏,刘孚之没有急着去药肆的柜上看顾生意,而是去了胡笑笑的房间,敲敲门,确定没人后,轻轻推门而入,在靠墙那一面多宝格药柜上,轻轻拉出一个抽屉,胡笑笑制作的南诏杀人香呈现在眼前。刘孚之一阵激动,想来那南诏母女俩透露的关键一味药草,已经帮助外甥女制作成功!刘孚之仔细端端详着这闻名天下的南诏杀人香,随后压抑着欣喜,从多宝格下面取出一枝茶刀,又在小桌上垫了一张草纸,把一根南诏杀人香拿到草纸上,轻轻磨了一点点粉末下来,仔细地把茶刀上残留的粉末都弹到草纸上,然后仔细地包好,再把南诏杀人香、茶刀归位,走出了房门,来到一间平时锁着的小屋,谨慎地打开门,从靠墙的小桌子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黑瓷高足钵,打开,里面是十几粒颜色黝黑得发亮的丸药。刘孚之轻轻捏起一粒,放在小桌上的铜盘里,又拿来一座来自波斯的四足蜡烛架,把铜盘放在架子上烘烤,随后坐在小桌旁,认真地欣赏着烛火火苗的跳跃不休。不一会儿,一缕青烟渺渺升腾,刘孚之闻着这味道,很是陶醉,满意地起身,结果一个不小心,胳膊肘碰到了蜡烛,连带着托盘、丸药都洒落地上!正巧那只突厥大猞猁撞门而入,见地下的丹丸,伸着舌头就要吃!刘孚之急了,飞起一脚,踹在大猞猁的脖子上。大猞猁怒吼一声,瞪着眼睛,死死盯住刘孚之。

刘孚之刚捡起地上的丹丸,看着大猞猁的凶相,忍不住又是一脚:“畜生!不识好歹!踹你是为你好!吃了这东西,你得糊涂一天!”

大猞猁咆哮一声,毫不领情。

 

胡笑笑早早地来到蛇园。胖师兄正蹲在草地里,观察一条青蛇的爬行,见胡笑笑进了园子,连忙迎上。

胡笑笑笑模孜孜地:“这几天太忙,没来得及看望师兄。”

“哪儿是惦记我呀,是惦记着那些案宗吧?”胖师兄打趣道。

胡笑笑机灵地眨眨眼睛:“快马早就送到了吧?”

胖师兄摇摇头,表情严肃起来:“直接送到金陵了。”

“送到金陵?为什么?”胡笑笑很是诧异。

胖师兄无奈地:“嗨!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本那焦延龙一直在金陵医坊羁押着,好好的,都准备放了,结果,就是你上次来蛇园的前一天,这厮突然犯了一次病,差点儿出了人命!看守他的是太医署医科和针科的两位师弟,都是身强力壮的,你猜怎么着?”

胡笑笑着急地催促着:“别卖关子了,快说!”

胖师兄神色紧张:“一个断了三根肋骨,一个脸上挨了一拳,颧骨破裂!”

胡笑笑脸色严峻起来。

这时,手拿着一条五彩斑斓的花蛇的瘦师兄从后山转出,见到胡笑笑,连忙招手示意,胡笑笑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原来却是瘦师兄一招手,那花蛇脱离了掌控,突然就是一口,咬在瘦师兄胳膊上!

胡笑笑一把攥住花蛇七寸,冲着瘦师兄:“快去上药!三彩蛇膏!”

胖瘦二师兄突然一起哈哈大笑,把胡笑笑笑糊涂了,低头仔细一看,方才明白,原来这花蛇是一条足可乱真的假蛇。胡笑笑佯装生气,把花蛇扔到地上,瘦师兄赶紧捡起来,掸掸土:“可别弄坏了,这是告别蛇园的纪念品!”

“一点正经没有!”胡笑笑笑怼两位师兄,“怎么就告别了?”

瘦师兄遗憾地告诉胡笑笑,自己和胖师兄在蛇园吃蛇,终究消息泄露,太医令于是拆开两人,令瘦师兄前往扬州药园。

胡笑笑笑着说罪有应得,接着转向正题追问着:“那焦延龙现在关在金陵?”

胖师兄心有余悸:“哪儿还敢再关在金陵啊,病坊的医师们都吓着了,琢磨着看不住啊,结果,送到句容大牢了。”

“啊?”胡笑笑大惊,“那不是关押江南重犯所在吗?”

瘦师兄接话道:“一来,这焦延龙一面是好丈夫好父亲,犯了病了,就变成杀人越货的强盗,关在句容大牢,也不委屈。这第二嘛,这人对太医署,尤其对咱们咒禁科来说,研究价值极大,必须好好看管。”

胡笑笑思索良久,抬起头,表情坚决地:“我要去句容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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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侧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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