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布灰辨凶(上)
公里2023-03-07 12:002,746

   景大天的呼噜声还回响在润州府衙门的二堂,韩滉已经起床,在衙门里转悠了。

   在值守衙役的注目礼中,韩滉穿过宅门,步入前堂。润州府大堂高大完阔,朝阳斜照之下,巍峨壮观。韩滉环顾四周,空旷森远,威严之感油然而生!想着这段时日进鬼市、下扬州,风尘仆仆查案,出生入死涉险过关,与此刻之安逸,恍若隔世。

   由于各县尚不知道新任刺史已到,还没有上报表册,韩滉很是清闲,得以静下心来,仔细回想昨夜发生在落风帮的一幕:盛子晏离魂症发作,杀了三个人,可那两幅画卷被谁拿走了?抑或是在那一片大火中,烧成了灰烬?官府内部涉嫌参与贩卖私盐的势力,是不是也随着落风帮的剿灭,再也查不清楚,成了悬案?韩滉正试图理清头绪,司法参军况海前来拜见,韩滉连忙将况海让进了二堂的花园。

   按惯例,新任刺史在吏部领取任命文书后,于各中途驿站歇脚,一路到达地界后,即派人前往府衙通知属官,静候属官派人迎接。当然,会来事儿的属官们往往会提前打探到消息,自发前去驿站迎接。其后,更是发展到到本州州界热烈欢迎了!新任刺史入府衙后,和前任刺史交接官印、账簿册籍,便算是正式走马上任。不过韩滉贪吃贪玩,请了一个月的假,推迟上任。前任刺史以及况海等润州主要官员都知道韩滉是世家子弟,家庭背景显赫,连圣上也要礼让三分,可前任刺史也有公干,于是况海就代为交接了。今日前来,况海便是将前任刺史交代的诸多事情移交给韩滉。

   “刺史果然英明决断,还没上任,就潜入落风帮,一举剿灭了这伙贩盐的恶徒!”况海奉承着韩滉。

   韩滉连忙推让:“我已经写好奏章,都是参军的功劳!参军清剿已有时日,落风帮本就在掌握之中,我只是适逢其会。再说,这次要没有参军及时出击,我要脱身,还颇费些踌躇呢!”

   况海心情大好:“这倒是!也确实盯了这伙贼盗有些日子了。可要是没有刺史和几位医师的里应外合,要攻入这落风帮,难!”

   韩滉摆摆手,算是结束了互相恭维:“那位进奏官,怎么样了?”

   况海试探着盛子晏的底细:“他是刺史的……”

   韩滉笑了笑:“秉公即可。萍水相逢,无非是欣赏此人而已。潜入落风帮,他出了大力气!”

   况海回应道:“进奏官盛子晏,已经关进了润州天牢,严加看管!”

   “哦?”韩滉脸色严峻起来。

   况海叹口气:“如果单单是杀了啸通海,倒是说得过去,可连那两个奴婢也杀了,这就有些麻烦了!”

    

   此刻,润州天牢里,盛子晏也在苦苦思索着落风帮里的情景。

   盛子晏的记忆,仅仅到了拦住啸通海的那一刻,便戛然而止。等到他清醒过来,啸通海和两个奴婢已经伏尸眼前。盛子晏赶紧往门外跑,结果遇到了韩滉等人,自己只有把戏继续演下去,演的还是那个屡试不爽、被胡笑笑认准了的“离魂症”。可是,在自己失去知觉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偷走了画卷?又是谁杀死了啸通海?

   正苦苦想着,肇兴元领着挎着竹食盒的胡笑笑走了进来。

   看到盛子晏,胡笑笑立刻笑容灿烂,赶紧打开竹食盒盖:“香味闻见没?透糍糕,还有洛阳羊汤!”

   盛子晏不忍拂了胡笑笑的心意,赶紧起身,假装特别馋地大口吃着。胡笑笑怎知道盛子晏味同嚼蜡,以为盛子晏饿坏了,很是心疼:“盛大哥,别着急!我马上向韩老师请命,把你接到润州病坊去。你这离魂症啊,还得用祝由术治!对了,你猜,韩老师是谁?”

   盛子晏早就知道韩滉身份,不过依旧配合着胡笑笑,装作不知:“谁?”

   胡笑笑吐吐舌头:“润州刺史!当朝第一大画家!韩滉!难怪呢,画画得这么好!”

   盛子晏露出一丝苦笑:“就算韩老师是刺史,掌一州之权柄,可我犯的是杀人罪啊!”

   “你有病!”胡笑笑急了,“韩老师和景大哥,昨天都和那位司法参军况海解释呢!说你连杀落风帮的帮众都下不去手,若不是病发,怎么可能杀那两个无辜奴婢?!”

   盛子晏长叹口气,一言不发,只是木然地喝着羊汤。

   胡笑笑看着盛子晏的可怜模样,大为难受:“盛大哥,你别怕,我就在这儿陪你,好不好?中午,舅舅还给你送好吃的呢!”

   盛子晏冲胡笑笑挤出一丝笑意,胡笑笑转身假装收拾碗碟,不让盛子晏看到自己掉泪。在落风帮,尽管所有证据都指向盛子晏杀人无疑,仵作也查验完毕,现场应况海之令已经封起,可胡笑笑执意要再次勘查一遍尸体,她抱着渺茫的一丝期望:万一死因不是刀伤呢?万一致命刀口与盛大哥所持短刀不相吻合呢?

   结果,三具尸体的勘查结果与仵作一致。胡笑笑惶恐不安,她不知道等待盛大哥的,会是什么命运……

    

   刘孚之正在汉家药肆为盛子晏炖鸡。

   这老母鸡是早上在鸡坊买的,农户散养,以遍布焦山的五谷、药材为食,肉肥而紧实,格外鲜美。刘孚之特意放了花椒、茱萸以及淮山、当归等草药,这可是“汉家专用料”,花椒麻带辛辣,茱萸麻兼清香,淮山当归补身,再加上大葱、生姜等物,每次这鸡汤味道飘出,胡笑笑就大呼小叫地张罗着买胡饼,和舅舅炖的这鸡,绝配!

   把鸡配上料,盛放在双耳锅炖上,刘孚之惬意地回到自己卧房。拉上窗帘、插好门闩之后,刘孚之将祖先牌位摆放到五斗柜上,坐在案几前,静静地看着这牌位良久,从床铺下取出一根藤鞭,冲着牌位诉说着:“自从知道使命以来,没有一刻不提醒自己,勿忘耻辱!如今,三幅画卷尽皆到手,孚之无愧大业!”

   说完,刘孚之褪去衣衫,白皙的后背,唯有肩膀处是无数条纵横的伤痕!刘孚之用藤鞭一下下狠狠地抽着自己的肩膀,右肩处,依稀可见一个墨色人偶的纹身图案!

   昨天,刘孚之的计划实施堪称完美:在盛子晏与啸通海对峙的一刹那,抛出迷药药粉,盛子晏和啸通海立刻不省人事。刘孚之随即用盛子晏的砍刀砍死了啸通海,取出暗洞内的两幅藏宝画卷,贴身放好,把现场仔细地清理了一遍,避免留下指纹。离开的时候,突然遇到逃跑至此的两名奴婢,刘孚之又取了盛子晏手里的刀,干脆利落地两刀两命!然后,又将擦去自己指纹的刀用布帛垫着,放回盛子晏的手里,这才离开现场,把两幅画卷放入牛皮囊,藏到泔水车的夹层里,安然逃出落风帮!

   如此一来,任谁都会相信,盛子晏就是杀人凶手了!刘孚之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知道,景大天对脚印的追踪、胡笑笑的尸体解剖各有绝招,因此,刘孚之格外小心谨慎,除了抹尽自己的指纹、脚印,让景大天查无可查之外,哪怕自己怀里揣着利刃,也要多费工夫,用盛子晏的短刀杀死那两个奴婢,以免胡笑笑查验出尸体刀口的异样。

   刘孚之得意地狂笑几声:多少年了,压抑太久的胸臆,此刻,终可以尽情发泄!他站起身来,将五斗柜轻轻挪开,撬开长砖,取出装画的木盒,一层层地打开布帛,这一次,三幅画卷满满当当地摆在一处。刘孚之小心翼翼地将三幅画卷展开,都是普通的山水:孤零山峰矗立,滔滔大水簇拥。刘孚之将三幅画不断调换位置,想找出其中蕴含的秘密,却无法一蹴而就。刘孚之并不急躁,将三幅画卷轻轻卷好,放入暗洞,再挪回五斗柜:反正过两天就可以借着出远门探望旧友的机会,踏踏实实躲上一阵,有的是时间深究,也不争这一时!眼下,最关键的任务,是要再加上一把劲儿,凿实盛子晏的罪名,免得这小子跟自己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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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侧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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