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探查“南诏杀人香”的第三路人马的目的地,是景大天早就翘首以待的翠玉楼。
在渤海国的时候,景大天和自己的几位江湖师傅逛过几次妓院,可当地妓院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比不上传说中大唐的风光旖旎。一早就听爹说这韩滉可是风流才俊,哪知道跟着老师一年,倒是饱了口腹之欲,可妓院这种地方压根没去过,就算有几次有朋友在长安平康坊宴请老师,也没带自己去。这次因为在贾寻房间发现了疑似“南诏杀人香”,那翠玉楼里唯一的南诏妓女叶丽,就大有嫌疑了。韩滉决定试探一番这个叶丽,景大天得到了陪伴老师的许可,着实激动地好好打扮一番。
韩滉和景大天走进翠玉楼,突然,景大天捅捅韩滉:“老师快看!”
韩滉抬头,只见柜台上挂着的花魁牌上,赫然有“洛阳巧云”的名号,知道这是胡笑笑的化名,不禁哑然。
这时,马莹莹正从楼上下来,看到韩滉、景大天对着“巧云”的牌子指指点点,赶忙走上前来,眉开眼笑地搭话:“您二位是奔着巧云姑娘来的?巧云姑娘昨儿刚来,这两天去办点事儿,您放心,肯定在咱这里安营扎寨啦!”
韩滉暗笑,想着自己比这位老鸨更清楚“巧云”的动向,既然话说到这里,索性顺杆爬,装作遗憾的样子:“唉,大老远来的,就为这巧云姑娘。”
“是是,理解理解。”马莹莹满脸赔笑,心中得意,琢磨着这巧云还真引起了轰动,“您别着急,过两天再来,我让巧云姑娘等您。今天,咱先换换其他口味。”
韩滉点点头,又看了看其他牌子,眼睛瞄上了叶丽的牌子。马莹莹很有眼力见,立刻接上话:“这叶丽姑娘,特别好!听说是南诏流亡的贵族呢,那歌舞可是一绝!”
见韩滉应允下来,马莹莹喜气洋洋地转向了景大天:“您点哪位?”
景大天赶紧回答:“有瘦点儿的姑娘呗,帮我翻个牌儿。”
马莹莹诺诺连声,景大天挺高兴,心说在渤海国净碰上身强力壮的了,得看看这大唐江南,一把能握住腰的姑娘什么样!”
韩滉和景大天先进了房子,等了好久,景大天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了,马莹莹才领着叶丽和另一位胖姑娘进来,叶丽明显得到马莹莹的指点,知道是年长的客人翻了自己的牌子,施礼之后,直接便坐到韩滉的身旁,那胖姑娘则开心地忙着给景大天倒酒。
景大天对来的这位姑娘的胖胖身材很是不满,质问着马莹莹:“嘿,我不是说……”
马莹莹连忙解释:“今天实在是招呼不过来,刚从川北来了几艘大船,您没出去不知道,现在,都把咱翠玉楼挤满啦!”
说着,马莹莹赶紧招呼胖姑娘:“莞儿,快倒酒!”
那莞儿依旧笑着,却停了倒酒,劝景大天:“实在冒昧,是怕你久等,才叫我来充数,要不,我再帮您找找瘦姑娘?”
景大天倒不好意思,干脆给胖莞儿让个座:“找啥?咱就喜欢壮实的,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
胖莞儿开心地坐了下来,马莹莹也松口气,客气几句后离开。
屋里,叶丽也不多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给韩滉让酒。景大天和胖莞儿闹腾着喝了半天,开始研究上屋子里挂着的山石画卷来。胖莞儿饶有兴致地:“您也懂画?”
景大天假装不满地:“看着不像?”
胖莞儿也是自来熟,逗着景大天:“那您给品鉴品鉴。”
景大天摆出一副文人范儿,仔细看了看山石,先来了首诗:“远看冰凝天下雪,遍山寒舞到山峰。东临渤海晨腾浪,西望长安暮坠红。”
胖莞儿和叶丽一同鼓掌,就连韩滉也觉得吟成这水平,徒弟算是难得了。
胖莞儿端起酒杯,冲着叶丽:“姐姐。虽然咱俩不熟,可今天,我可得拉着你,咱们一起敬这位大诗人一杯!”
韩滉也跟着凑趣,三个人一起举杯,陪着景大天喝下去,一时间满室含春,其乐融融。
喝完酒,胖莞儿继续着:“您说说这幅画吧。”
景大天仔细看看画,左想右想,憋了半天,蹦出六个字:“时间,空间,真好!”
胖莞儿和叶丽不解其意,傻傻看着景大天。景大天偷偷瞄了一眼韩滉,向老师求助。韩滉咳嗽两声,侃侃而谈:“评价得太对了!从画面里,能感受到苍茫萧索的意境,和时空的永恒,树木竹石、山林人物,更有一种在永恒中存在与生长的禅意。”
趁着胖莞儿和叶丽懵懂之时,韩滉冲景大天使了个眼色,景大天会意,拉其胖莞儿:“我看这翠玉楼院子里可有几尊山石,我给你吟诗品鉴!”
胖莞儿意犹未尽:“等会啊,咱接着划拳!刚才我还输着呢,得扳回来!”
一边说着,一边被景大天拽走了。
韩滉笑着和叶丽共饮之后,话入正题:“姑娘可知道贾寻?”
叶丽一愣,脸色很不自然:“就是前几日,在楼上发作上气,死了的那个客人吧?当然知道。”
韩滉摇摇头:“不仅仅是上气发作这么简单吧?”
“还能有假?”叶丽语气高了起来,“衙门来人亲口说的!”
韩滉微笑道:“那也不尽然,本朝断的那许多案子里,冤假错案,也不在少数。”
叶丽酒杯一颤,拿杯子的手直哆嗦。韩滉见状,心里有了底,开始用起了迂回战术:“我在互市监有位朋友,叫义方,曾经出使过南诏,回到长安不住地赞叹,魂牵梦系南诏的风光秀丽。”
叶丽听到韩滉聊起家乡,放松下来:“当然,都说我们南诏人能歌善舞,就因为南诏的美丽风景呢!我们那里一年四季都是阳光照耀,不像这润州,往往有半年时间都是阴沉的天。”
韩滉快速接道:“可惜啊,那义方出使回来仅半年,就病死了!”
“啊?”叶丽一惊,“得的什么病?”
韩滉突然眼光锐利,盯着叶丽:“在南诏中了瘴毒,回到长安治疗时,用的一种迷药,叫做麻沸散,过量,不治而亡!”
叶丽不说话,只是下意识地端起了酒杯。
韩滉继续咄咄逼人:“对于南诏的迷药,姑娘了解多少?”
叶丽摇头:“不知道。”
韩滉小声断喝:“那为什么在贾寻的房间里,发现了南诏杀人香?”
叶丽此时没有韩滉预想的崩溃,反而镇定起来:“难道,你怀疑是我杀的那位客人?”
韩滉目光如炬:“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叶丽面对着韩滉的连环逼问,不但不怒,反而笑了起来:“你误会了。我在三更宵禁解除的时候,叫上姐妹一同去小五家的店里去吃荔枝,走之前,还特意去约那位客人,那位客人说睡了,让我别烦他。”
韩滉奇怪地:“你认识那贾寻?”
叶丽摇摇头:“从没见过。”
韩滉不解:“那为什么约他去吃夜宵?”
叶丽坦然以对:“那晚生意不好,而那客人住得起上房,必然不是囊中羞涩之辈,我想试试看有没有生意。”
见韩滉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叶丽着急地辩白着:“爱信不信,我有人证,等我们回来,那贾寻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