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不速之客
梦三生2022-07-30 13:095,722

  早膳过后,镖队再次启程,正午之前就赶到了府城。

  ……竟比预计的时辰还要早些,便是鲁余都忍不住有些对晏兰庭刮目相看了。

  只是今日那位晏公子不知缘何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鲁余愣是没敢上前搭话,只悄悄拉着丰收竖了竖大拇指,“你家公子驾车的本事可以啊。”

  丰收讪笑……他也不知道他家公子驾车的本事这么可以呢,简直超常发挥了。

  马车停在陆家大门口,鲁余仰头看了看陆家的大门,微微咂舌,心道难怪冯家不要脸面也要扣下这位陆小姐……看看这高门大户的,这份产业确实令人眼红。

  丰收上前扣了扣门,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中年仆妇从大门内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脸上是喜出望外的表情,“小姐,你回来了!”

  陆婉娘点点头,含泪道:“我回来了。”

  那仆妇又看向季棠几人,面露疑惑,“这几位是……?”

  “是我的救命恩人。”陆婉娘道。

  那仆妇愣了愣,随即跪下便要磕头。

  季棠忙托着她的手肘一把将她扶了起来,“你家小姐说笑呢,我们是威猛镖局的镖师,受你家小姐所托,护送她回来罢了。”

  那仆妇却是一脸郑重,“我家小姐向来不会胡说,她说是救命恩人,那必然便是救命恩人。”

  “言重了……”季棠忙摆手。

  陆婉娘上前挽住了季棠的胳膊,“季镖头,你们一路辛苦,如今我已安然归家,请务必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是是是,诸位快请进。”那仆妇忙热情地招呼,又吩咐门房,“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让后厨准备招待贵客!”

  那门房忙不迭地去了。

  “这不合规矩,我们走镖时不可与内眷过从甚密,也不可再额外讨赏的。”晏兰庭忽地开口,然后又看向季棠,提醒道:“季镖头,陆姑娘既然已经安然归家,我们便该返程了。”

  季棠略带愕然地看了他一眼……唔,看来晏公子还蛮热爱杂役这份工的嘛,竟然把走镖的规矩了解得这般透彻。

  陆婉娘一听,立即泪盈于睫,她扭头看向季棠,轻轻摇了摇她的胳膊,“季镖头,不过一顿饭而已……”

  “确实不合规矩。”季棠拍了拍她的手,“你刚归家还有许多琐事,就不必招待我们了。”

  陆婉娘眨了眨眼睛,知道留不住她,只得轻声道:“那我来日再来寻你可以吗?”

  季棠怜惜她如今的处境,只当她心中不安想找个依靠,便点头许诺道:“若有难处,你可以来威猛镖局找我。”

  陆婉娘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嗯!”

  在陆婉娘的依依不舍中,镖队众人终于踏上了归程。

  陆婉娘站在陆府门口,目送镖队远去,她看着看着,忽地上前几步,大喊了一声,“季镖头,后会有期!”

  远远地,她看到季棠转身朝她挥了挥手。

  她说,“后会有期!”

  陆婉娘站在原地弯了弯眼睛,笑了。

  “奶娘,以后冯家那边不必往来了。”陆婉娘看着镖队消失在视线之中,缓缓收起脸上的笑意,开口道。

  那仆妇惊疑不定地看向自家小姐,又想着小姐先前说是救命之恩,“小姐,这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冯子右想纳我为妾。”

  “什么?!姑太太怎么说?”仆妇大惊失色。

  “自然是乐见其成的。”陆婉娘抿了抿唇,眼中透着几分冷意。

  “真是黑了心肝的东西!老爷太太在的时候待她可不薄!”仆妇又气又恨,忍不住落下泪来,“我可怜的小姐可怎么办……”

  “总要活下去的,我若死了才是称了他们的心如了他们的意。”陆婉娘轻声喃喃。

  “是是是,小姐能这么想就好了。”仆妇连连点头。

  “我原以为天都塌了,但是季镖头让我看到了另一种活法,我喜欢她疏朗开阔的性格,也羡慕她有一身的本事。”陆婉娘看向那仆妇,眼睛亮亮的,“奶娘,我会好好守着我爹留下的绣庄,我也要做一个像季镖头那样厉害的人。”

  仆妇欣慰抹了一把眼泪,“小姐这是真的遇到贵人了。”

  “嗯,季镖头是我命中的贵人。”

  陆婉娘笑着这样说。

  镖队众人离了陆府,一个个都放松了下来。

  “这可太热情了,吃不消吃不消。”鲁余感叹,他们走镖干的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事情,还是他见识少,怎么还能成了救命恩人呢。

  单余深以为然,默默点头。

  晏兰庭瞥了骑在马上的季棠一眼,显然那位陆姑娘眼里的救命恩人只有季棠啊,一个个都在自作多情些什么。

  季棠注意到了晏兰庭的眼神,侧头看了他一眼,“晏公子,有事吗?”

  晏兰庭收回视线,神色淡淡,“无事。”

  “不过这一趟镖比想象中轻松许多啊,当初看那陆姑娘财大气粗又急着赶路的样子,可让我想起来了当初接了晏公子的人身镖,从汴京回来那一路的凶险……还当她也结了什么了不得的仇家呢。”那厢,鲁余絮絮叨叨地道。

  “不过当时陆姑娘也确实走投无路了。”单余接口道。

  “也是。”鲁余点点头,虽然冯子右是个没什么用的软脚虾,但对陆姑娘来说,差点被逼为妾确实惊险。

  季棠听着听着,又看了晏兰庭一眼,想着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一路被人从汴京追杀过来,简直九死一生,明明处境已经如此艰难了,路遇不平之时还愿意出手相助,为了帮她又得罪了何氏母子……如此赤子之心,她先前不走心的夸奖,着实也是委屈他了。

  有心解释一二,又不能出卖丰收。

  此时还不知道丰收早已经将她卖了个一干二净的季棠正思索着,晏兰庭忽地扭头看了过来,与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季镖头,有事吗?”晏兰庭挑眉问。

  一模一样的问题,一模一样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丝挑衅。

  晏兰庭以为季棠会说无事,没想到季棠冲他笑了一下,道:“你车驾得这样又快又稳,可有什么决窍?”

  晏兰庭被她笑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不会驾车?”

  季棠点点头。

  晏兰庭轻咳一声,微微挺直了背脊,“也没什么,不过熟能生巧罢了,你要试试吗?”

  季棠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可以吗?”

  返程的时候大家都比较放松,潘元酒手里拿着个酒葫芦,时不时啜饮两口,鲁余和单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聊着聊着,鲁余忽然注意到单余冷不丁沉默了下来,他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便见单余的视线一直盯着马车的方向。

  鲁余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倏地瞪大了眼睛,一副活见了鬼表情……他看到了什么?丰收骑着季镖头的马,而季镖头正坐在马车上,晏兰庭紧挨着她坐着,一手持马缰,似乎是在教她……驾车?

  晏兰庭在教季镖头驾车?

  谁不知道当初季镖头也是从小小杂役做起的,驾车那是基本功啊……哦,晏兰庭不知道。

  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鲁余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一言难尽起来,季镖头莫不是当真看上这位晏公子了?这种招术也使得出来?他想着下意识又看了单齐一眼,单齐的心思他多少也是知道一点的,这会儿恐怕已经心如油煎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晏兰庭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灿烂了起来。

  “诗经上说,执辔如组,两骖如舞,驾车和骑马一样,掌握了其中的技巧便不是难事……”晏兰庭一边解说一边让季棠注意他驾车的样子。

  季棠看得一脸认真。

  晏兰庭便教得越发仔细起来。

  丰收看得啧啧称奇,他可难得看到他家公子如此有耐心的样子,这还引经据典上了呢,活像一只开了屏的大孔雀。

  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晏兰庭很快便将手上的缰绳交到了季棠手中,“你且试试?”

  季棠点点头,很是干脆地接过了他手中的缰绳,然后很快便驾驶得有模有样了。

  晏兰庭看她的眼神便越发的欣赏了,“季镖头真是天资过人。”

  季棠略带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一扭头,便见鲁余和单齐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不由得越发心虚了起来。

  不过好在……晏公子看起来挺高兴的。

  季棠与晏兰庭并肩驾着马车回到安平镇的时候,正是第三日下午,天色阴沉沉的,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街上的行人都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或加快了回家的脚步,或准备寻地方避雨,季棠也稍稍加快了速度,这时身后陡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小心!”晏兰庭忽地面色一变,匆匆握住她执着缰绳的手。

  季棠也注意到了后头声音不对,顺势控着马车往旁边一让,便见一辆外表华丽的马车几乎是擦着他们的马车冲了过去,后面还浩浩荡荡跟着十多个骑马的侍卫。

  头也不回,实在气人。

  晏兰庭握着她的手摊开她的手掌一看,便见她掌心被缰绳勒出了一条血痕,顿时脸色难看起来,“你的手受伤了。”

  季棠拿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洒了一些药粉在手上,“没事,小伤而已。”

  “哪里来的孙子这般嚣张!”潘元酒怒气冲冲地道,他也差点被碰到摔了手里的酒葫芦,镖师当久了,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听多了,他如今脾气也是好了许多,要是搁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非得让那些孙子留下半条命来。

  鲁余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声势浩大的样子,皱眉道:“看着不像是镇上的人,应该是外头来的。”

  “算了,看这天气快要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季棠看了看天色,道。

  晏兰庭接过季棠手上的缰绳,“我来驾车吧。”

  季棠点点头,与他换了个位置。

  众人赶在大雨落下来之前回到了威猛镖局。

  “等一下……你们看那辆马车,眼不眼熟?”鲁余忽然指着镖局门口的一辆马车,道。

  他不说大家也注意到了,镖局门口停着一辆相当眼熟的马车……可不正是方才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差点撞上他们马车的那一辆吗?

  这辆马车为什么会在他们镖局门口?

  季棠皱了皱眉,忽地想到……这马车,该不会是汴京来的吧?

  想到这里,季棠匆忙大步走进了镖局。

  她一踏进镖局大堂,便看到大堂里坐了两个人,一个模样端庄满身都透着千金大小姐之气的漂亮姑娘和一个看着很是斯文俊秀的公子。

  林管事正招待他们,转身看到季棠回来了,不由得眼睛一亮,忙道:“大小姐你回来得正好,这二位说是从汴京而来,是来找大小姐的。”

  林管事这话一出,那俩人一下子都看向了季棠。

  “方才差点撞了我们马车里的人就是你们?”一旁,潘元酒不待季棠开口,便面色不善地道。

  那位模样斯文俊秀的公子一听,忙起身抱拳道:“抱歉,方才我们急着赶路,又人生地不熟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倒是半点没有跋扈的样子。

  看着眼前这位公子斯斯文文的样子,实在很难想象方才那辆横冲直撞的马车是他的。

  潘元酒皱了皱眉。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这时,那位满身都是千金大小姐味道的姑娘忽地站了起来,对着季棠叫了一声,“妹妹……”

  季棠心下一凛,虽不知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妹妹,但八成就是汴京义王府来的了,她对她摆了摆手,请她稍等,然后转身对镖队众人道:“一路辛苦,大家先去休息吧。”

  大家都是会看脸色的人,看这阵仗就知道季棠这是要支开他们,虽然心里还有些疑惑,但既然季棠都发话了,那自然是不好再留下的……奈何这里还有一个看不懂脸色的。

  晏兰庭脚下如生了根一般站在原地,没动弹,他一眼便认出这个汴京来的公子便是汴京周太尉的长孙,周家那个人人称道的周元绮。

  周元绮却不曾认出那个长相过于出众的杂役便是那胆大包天连圣旨赐婚都敢逃一逃的晏家子,毕竟周元绮才高八斗眼高于顶,从来看不上晏兰庭这等空有皮囊的纨绔之徒。

  见晏兰庭磨磨蹭蹭地不肯走,季棠心里着急,对鲁余和单齐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合力把晏兰庭拖走了……

  丰收忙不迭地垂头跟了上去。

  季棠看向林管事,林管事也十分知情识趣地退下了。

  镖局大堂立刻空旷了下来,季棠这才转身看向那位一上来就十分自来熟地称呼她为妹妹的姑娘,“这位姑娘,我们似乎是头一回见?”

  那位姑娘看着她,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含笑道:“确实是头一回见,妹妹回家的时候,我恰好不在府中。”

  季棠忽地想起义王妃似乎曾经提过王府有个养女,当时义王爷送了她一匣子首饰,义王妃看着便不大高兴的样子,说了一句盈盈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出手这么大方。

  义王当时便沉下了脸,义王妃便没敢再多说……但是她不说,自然有其他嘴巴替她说。

  当时伺候她的丫鬟便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说起义王府有个养女,名叫季采盈,虽然不是义王亲生,但是义王从小带在身边如珠如宝地养大的,这位季姑娘人品出众,生得貌美不说,还是汴京出了名的才女,义王府上上下下都十分喜欢她。

  “季姑娘纯孝,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庙里为王爷和王妃进香祈福,要过些日子才回来,待你见了也定会喜欢她的。”当时那丫鬟是这么说的。

  季棠对义王府并没有什么归属感,且那丫鬟又是个碎嘴子,她嫌聒噪,便东耳朵进西耳朵出,从来也不会放在心上,竟是差点忘记这一茬了……

  “你是……季采盈?”季棠问。

  季采盈微微一愣,随即笑盈盈地点点头,“定是爹同你说起过我吧。”

  这倒不是……

  季棠又看向一旁的公子,“那这位是?”

  “在下周元绮,见过公主 。”周元绮拱了拱手,很是有礼地道。

  他身上带着股不近人情的清冷,又有些儒雅的书生气,两种气质中和之下,他沉默时便如高山之雪,令人不敢亲近,但他若这样温和地看着你时,便忍不住会生出一种想要亲近的错觉。

  然而季棠却是无动于衷,她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妹妹不在汴京长大所以不知道,周表哥可是汴京有名的才子。”季采盈走到季棠身边,轻声介绍,“周表哥是周太尉的长孙,周家与义王府是姻亲,义王妃是他姑姑,因此妹妹也该叫一声表哥的。”

  ……这是什么便宜表哥。

  季棠看了看季采盈,又看了看周元绮,心生戒备,“你们特意千里迢迢从汴京过来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而且他们竟然能够直接找到威猛镖局。

  算算时间,难道是因为爹送去汴京的那封信才引来了这两人?

  她问得直接,饶是向来八面玲珑的季采盈都被问得滞了一下,才笑道:“妹妹不必紧张,我此行也是奉父命而来,自妹妹那日不辞而别之后,父亲便十分担忧思念,但他事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正好我也想见一见妹妹,便自告奋勇从汴京过来了,父亲不放心我独行,这才托了周表哥一路护送。”

  季棠看着眼前这两个不速之客,着实有些头疼,她不知道那位义王爷怎么想的,竟然会派这么两个人过来安平镇……

  “妹妹……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吗?”季采盈向来善于察言观色,这会儿哪里看不出来这位公主妹妹并不欢迎他们,“可父亲说……”

  正这时,齐昔年回来了。

  他大步走了进来,气势逼人,季采盈下意识闭了嘴。

  季棠看到齐昔年倒是有了些主心骨,叫了一声,“爹。”

  季采盈听季棠叫爹,不敢置信地侧头看了她一眼,仿佛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叫旁人爹一样,季棠嘴角抽了抽,只当没看到。

  齐昔年拍了一下季棠的肩膀,这才看向站在一旁的季采盈和周元绮,“来者是客,既然来了,便让我们棠棠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齐昔年发话,季棠便让人安排这俩人住下了。

  趁着这两人安顿的时候,季棠拉着齐昔年走了出去,一脸紧张地问:“娘知不知道?”

  “放心,没惊动你娘。”齐昔年见她一脸紧张,安抚道。

  季棠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有些狐疑地看向齐昔年,“这俩人来得这样突然,你怎么一点不惊讶的样子?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了?”

  齐昔年点头,“师兄来信了,信上提了这件事。”

  季棠沉默了一下,还真是她爹让这俩人过来的啊,她好奇地道:“那他有没有说让这俩人过来干嘛的?”

  齐昔年也沉默了一下,“说他暂时抽不开身,便同意了让养女季采盈先过来陪着你……至于那个周元绮,他说如果你不喜欢那个晏家子,可以试试这位周家子。”

  “……”季棠彻底沉默了。

  这还能试试的?

继续阅读:二十七、义王爷的心思你别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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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梨花开香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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