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归家和相看
梦三生2022-05-31 23:556,127

  威猛镖局的镖师们押镖归来都会有几天时间休整,潘元酒扔下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连镖局的大门都没进,一看就是酒瘾犯了,这一路馋酒真是馋得狠了。

  季棠忍俊不禁地看着潘元酒脚不沾地地走远,扭头同鲁余单齐道别之后,便归家了。

  一踏进院子,季棠刚摘下幂篱,便对上了一双含着泪的眼睛……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这次怎么回来的这样迟啊……”小丫鬟碧桃两眼通红地看着她,扁着嘴,带着哭腔道。

  ……仿佛季棠是什么负心汉似的。

  碧桃是季棠的贴身丫鬟,生了一张讨喜的圆脸,却是个爱哭的性子。

  “临时顺道又接了一趟镖。”季棠走进房间,从行李里翻出了一个小匣子递给她,“给你带的礼物。”

  碧桃一下子忘记了抹眼泪,惊喜地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匣子栩栩如生的绢花,一朵一朵整齐地摆放在匣子里,十分精致,连颤动的花蕊都清晰可见,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当中有一朵碧桃花,碧桃一眼便爱上了,她取出来对着镜子在脑袋上比了比,一脸欢喜地道:“小姐,真好看啊……像真的一样!”

  碧桃虽然爱哭,但却是个非常好哄的姑娘。

  季棠笑了一下,“在汴京看到的,觉得这朵碧桃花很适合你,就给你带回来了,其它的你看着给灵芝她们分了吧。”

  “好的!”碧桃高兴地应下了,“小姐真好!”

  季棠揉了揉她的脑袋,“帮我找套裙子出来,我换一身去给娘请安。”

  碧桃乖巧地应了一声,忙转身去取了衣裳来,手脚利落地伺候小姐穿上,然后拉着她到妆镜前坐下,拆了那碍眼又粗糙的椎髻,重新梳了个漂漂亮亮的双鬟髻。

  碧桃梳头的手艺很好,不一会儿就成了。

  月白色抹胸长裙搭浅绿色的褙子,镜中梳着双鬟髻的少女看着清雅又端庄,很有几分大小姐的派头了……和先前风尘仆仆戴着幂篱归来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碧桃满意地点点头,替小姐理了理裙子上的褶皱,“这套裙子是我新做的,就等着小姐回来穿呢!果然很适合小姐啊!”

  “碧桃的手艺真的越来越好了。”季棠夸她。

  碧桃便更高兴了,眼睛笑得弯弯的,可甜可甜。

  季棠穿戴一新,从行李里拿了另一个匣子,便带着碧桃去了主院。

  碧桃一路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两个月小姐不在家她都做了些什么,又抱怨说她种在院子里的月季好不容易开了花,又香又鲜的,可是直到花都凋谢了小姐都没有回来……

  一路走到主院,碧桃才乖觉地住了嘴,和主院的大丫鬟灵芝熟稔地打了声招呼,“灵芝姐姐,小姐带了汴京时兴的绢花回来,都在我那儿,回头我给你们分。”

  灵芝看到季棠回来也是一脸喜色,闻言曲了曲膝,“那奴婢就先谢过小姐了啊。”

  季棠笑着问:“灵芝,我娘呢?”

  “夫人在屋里焚香。”灵芝道,“夫人喜静,焚香的时候不大喜欢我们在跟前伺候。”

  季棠点点头,“我去跟娘请个安。”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她脚步稍稍顿了一下,然后才扬起笑脸抱着匣子走进了房间,“娘,我回来了。”

  房间里有清幽的香味,一个身形纤细清瘦的妇人正垂眸摆弄着一个精巧的白瓷香炉,听到季棠的声音,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清冷冷的美人脸来。

  这人正是季棠的母亲,姜锦。

  姜锦无疑是个美人,且美得很特别,美得极其招人眼,即便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纹路,也丝毫没有美人迟暮的败相,反而岁月又给她增添了一层独有的风韵……那是一张极其被岁月优待的脸。

  不过这张脸上总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看什么都带着淡淡的疏离,仿佛没什么能打动她的心似的……

  “怎么回来得这样迟?”姜锦看了女儿一眼,开口。

  声音也是清清冷冷的。

  这是季棠归家之后第二个这样问的人了……

  “临时又接了一趟镖,因是顺路,那人给的价钱又极高,我就顺道接了,这才回来迟了些。”季棠温声细语地解释,只绝口不提那些凶险,那是万万不能提的,说着,把手上抱着的匣子放在了她旁边的桌子上,“娘,这是给你带的礼物。”

  姜锦点点头,并没有打开匣子,只随意推到一边,道:“坐下陪我说说话吧。”

  “是。”季棠坐下。

  外头灵芝端了茶水点心上来,笑盈盈地看了季棠一眼。

  季棠冲她眨了眨眼睛。

  姜锦仿佛没看到她们眉来眼去地在她眼皮子底下弄鬼,只吩咐灵芝道:“小姐回来了,晚上让厨房加几道小姐爱吃的菜。”

  “是。”灵芝应了一声,安静地退了下去。

  “娘,爹去哪儿了?我回镖局怎么没看见他。”季棠喝了一口茶,问,“爹”这个字眼自然而然地从口中冒了出来,她说完自己都稍稍愣了一下。

  虽然是继父,虽然也没有跟着改姓,但季棠如今称这个继父为“爹”却已经十分顺口了……其实当初刚随母亲嫁进来的时候,她是非常抗拒这个新爹的,她记得自己亲爹的模样,记得亲爹抱着自己叫糖糖的样子,记得他故意用胡子扎她的脸把她逗得咯咯笑,她有自己的爹爹,所以那时候她并不肯认这个继父,不过继父生性豁达,一点也不在意,还总背着娘悄悄带她去镖局玩。

  爹“过世”之后,娘对她管束极严,小孩子总是贪玩的,比起被拘在家里绣花练琴,当然还是去镖局里看那些镖师们舞刀弄枪更有趣……一来二去,她就和继父混熟了,奶声奶气地跟着那些镖师们叫他“总镖头”,还要拜师学艺。

  继父便逗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也是父,这个父她认还是不认呢?

  那时候她还太小,脑子不大带转弯的,当下就脆生生叫了一声“爹”,直把继父也叫愣住了……后来便越叫越顺口了,一直到如今。

  可如今……她在汴京见到自己亲爹。

  他还活着,非但活着……还活成了威风凛凛权柄在握的异姓王,深得皇帝信任,而且已经娶妻生子,过得十分滋润。

  而她娘呢……这些年都被那些过往困在原地,一直没有从失去爹的打击中走出来,当年带着年幼的她改嫁给继父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是假象。小时候她不懂这些,在她说要拜师学艺,开口叫“爹”之后,继父开诚布公和她谈过这桩事,当年爹结了不少仇家,爹过世之后,她们母女俩失去庇护处境会非常危险,所以他提出假装娶娘过门,好护着她们母女……这事儿娘当时是拒绝的,但后来发生了一桩事,年幼的她差点被人掳走,娘被吓着了,便松口同意了继父的提议。

  ……然后便和义父相敬如宾,一直过了这么些年。

  在爹“过世”之前,娘不是这样的性格,她爱笑爱闹,爱娇爱俏,是个热闹的性子,可如今……她硬生生把自己困在过去,活成如今这副清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关于亲爹还活着这件事,她琢磨了一路……总感觉不能就这样把真相告诉她娘,她有点不敢想象万一娘知道爹非但没死,还又娶妻生子了,会是个什么反应……

  “棠棠?你在想什么?”

  耳边传来姜锦不满的声音,季棠一下子回过神来,“啊?娘你说什么?”

  “我说,今日县丞家的老太太做寿,你爹去赴宴了。”姜锦皱眉看着她,“你方才在想什么?怎么说话还能走神呢?”

  “……可能是赶路有点累了。”季棠吱唔了一下,道。

  “你一个姑娘家跟镖队餐风露宿能不累吗?”姜锦一脸不高兴地道,“这次回来就好好歇着,不要再出去乱跑了。”

  季棠没吱声。

  这是无声的反抗,只是现在继父不在,没人帮腔,还是轻易不要跟娘杠上比较好,容易吃亏。

  这是季棠的经验之谈。

  姜锦瞥了她一眼,忽然道:“你还记得小时候见过的何家伯母吗?”

  季棠愣了一下,使劲想了想,也没想起来是哪个何家伯母。

  “那时住我们隔壁的何家。”姜锦将点心往女儿面前推了推,提醒,“她家里有个儿子,小时候应该还带你一起玩过。”

  季棠见是自己喜欢的枣泥糕,便拿了一块,边吃边想,然后灵光一闪,忽地想起了一桩旧事,“啊……我想起来了。”

  姜锦嘴角牵了牵,那张清清冷冷的美人脸上终于带了丝笑意,“前几日你何家伯母约我喝茶,说她家儿子如今在杜林书院读书,很受先生赏识,今年秋闱便可下场一试。”

  季棠点点头,吃完了一块糕点觉得有些腻,低头喝了口茶解了腻,又拿了一块糕点来慢慢啃,边啃边听她娘说话。

  “那孩子长得不差,看着性情也好,斯斯文文的。”姜锦又道。

  季棠眨了眨眼睛,“娘你见过他?”

  “嗯,那日在茶楼碰巧见了。”

  “哦,那可真够巧的。”季棠小声嘀咕。

  “你在嘀咕什么?”姜锦皱眉。

  “没什么没什么,您继续说。”季棠忙端正了态度。

  姜锦顿了顿,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那孩子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你何伯母说你们是打小的缘份,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你何伯母也是打小便喜欢你,说是想约了相看相看,我已经答应了。”

  “这是孽缘啊……”季棠下意识喃喃了一句,她被她娘这话震得不轻,万万没想到刚从汴京逃婚回来,这才归家又被娘亲捉着逼婚,还约好了相看……

  不过……

  季棠面色有些怪异地道:“那位何家伯母说她喜欢我?”

  “嗯,你何家伯母说她打小便喜欢你。”姜锦点头。

  “是喜欢爹给我买的那些稀罕东西吧。”季棠被这不要脸的说法逗笑了。

  “什么意思?”姜锦听出不对,皱起眉头。

  “以前爹在的时候……每回出门都会给我带礼物的嘛,有时候是糖人玩偶,有时候是零嘴吃食,也有时候是一些精巧的小首饰,然后那位何家伯母就说让她儿子陪我一起玩……”季棠微笑着道,“然后那些东西就不见了。”

  姜锦听着听着,眉头都拧成了疙瘩,“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些。”

  “那时候小嘛,被哄着玩也没在意这些。”季棠耸耸肩,“而且那时候我东西多,少了一两样也不是那么在意。”

  “你那是什么怪模样,给我坐好。”姜锦心里仿佛烧起了一把火,沉着脸喝斥道。

  季棠忙端正了态度,继续道:“不过后来有一回,爹送了我一串珍珠手串,我极喜欢,但那位何伯母又要拿走,我不情愿,她推了我一把,骂我一个下贱的丫头片子也配戴这么好的东西。”

  ……如今想来,那眼神可真是记忆犹新啊。

  姜锦听到这里,面色变了几变,她也有了些印象……她记得棠棠小时候有一串很喜欢的珍珠手串,但是只戴了一天就不见了,珍珠手串丢了的那天晚上她一直哭,怎么也哄不好……

  姜锦一张脸紧紧地绷着,眼神仿佛结了冰,她咬着牙根道:“这事儿为什么不说?”

  “那时候小嘛,说也说不清楚,不过后来我就远着那位何家伯母了,也不愿意和她儿子玩了。”季棠笑了一下,“如果不是娘你说她儿子小时候带着我玩,我都不记得她了。”

  其实那何家伯母的儿子也是一点不耐烦陪她玩的,毕竟相差了两三岁,小子和姑娘喜欢的东西也不一样,怎么可能玩到一起去。

  不过是大人的刻意为之罢了。

  姜锦坐着,半晌没动。

  “虽然不喜欢那位何家伯母,但娘你既然答应了她要相看,为免落人口实,便去看看吧。”季棠十分善解人意地道。

  “看个屁。”姜锦面无表情地蹦出三个字。

  “……”如果不是怕惹毛了她娘后果不堪设想,季棠简直快笑出声了,这都多少年没听她娘这般口吐芬芳了?

  正说着,外头有人敲了敲门,然后响起了齐昔年的声音。

  “阿锦,听说糖糖回来了?”齐昔年十分守礼地站在门外,没有进来。

  “爹!”季棠眼睛一亮,一下子站了起来,扭头对她娘道:“娘,我有些事情要和爹说,先走了啊,待会儿来陪你用晚膳。”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儿说?”姜锦冷着脸道。

  “我给爹带了坛好酒,急着给他品鉴品鉴嘛。”季棠说完,不待姜锦开口,便跑了。

  “怪模怪样没个正形。”姜锦看着她一点也不端庄的背影直皱眉。

  不过……这丫头是真心把齐昔年当爹了。

  也是,从小养到大的,捧着一颗真心养了这么些年,便是块石头也要捂热了……

  姜锦独自一人怔怔坐了半晌,垂眸看了一眼季棠方才拿来的那个匣子,伸手打开,里头放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子,十分漂亮。

  只这到哪儿都喜欢带礼物回来的习惯,和她亲爹一模一样……

  姜锦伸手取出玉镯戴在手腕上,水润润的玉镯子衬得她手腕都好看了几分,看着看着,姜锦慢慢红了眼眶。

  季棠并不知道她娘又在感伤了,她走出房门,便看到了正站在院子里背着手看月亮的齐昔年,走上前叫了一声,“爹。”

  齐昔年转身看向她,眼中带着笑,“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娘了。”

  季棠走上前,没大没小地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你了,总镖头。”

  齐昔年拍开她没大没小的手,“听说你回程又接了一趟镖?”

  “嗯,顺路带了个人身镖。”季棠看着齐昔年,一脸真诚地道:“主要对方出的价钱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齐昔年无语了一瞬,“然后途中遇到了一些麻烦?”

  “接了镖之后头两日遇到了几波追杀。”季棠说着,看了齐昔年一眼,在对方炯炯有神的注视之下,她摸了摸鼻子,老实道:“是有些凶险,那位托镖的晏公子在清水镇还被掳走了,不过后来我和潘叔摸到了他们的老巢,把人救出来了,那地方外头看着是个茶肆,二楼设了赌坊,潘叔去报了官,举报他们聚众赌博,可能误打误撞揭了他们的底,后来一路就风平浪静了。”

  齐昔年点了点她的脑门,没说什么。

  季棠捂着脑门,忽地正色道:“爹,去书房,我有事同你商量。”

  齐昔年看着她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知道她向来是个知道轻重的孩子,她这样说,必然便是当真有极重要的事了。

  “很棘手吗?”他问。

  季棠想了想……

  “对你来说,可能有点棘手。”

  “……”齐昔年无语,这是什么奇怪的回答。

  父女两个在书房坐好。

  “说吧。”齐昔年喝了一口茶,严阵以待。

  事情有点复杂,季棠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头,她想了想,问齐昔年:“爹,你现在对我娘是个什么心思?”

  冷不防听到这种开场,齐昔年被呛了一下,偏头咳了几声,才板着脸道:“说正事。”

  “你先回答我。”季棠执着道。

  齐昔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随即又狐疑道:“这个问题和你要说的事情有关?”

  季棠点了点头。

  齐昔年盯着她看了一眼,她脸上没有一丝戏谑,反而带着些不安和紧张,他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能够让季棠如此郑重其事地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心里隐隐浮现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你这次去汴京遇到了故人?”

  季棠没想到她才开了个头,她爹就把什么都猜出来了……只能说她爹还是她爹啊,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这块姜也不算怎么老就是了……认真算起来,齐昔年也不过而立之年,比她娘还要小一些。

  当初她和娘孤苦无依身处险境的时候,是他出面扛下了所有。

  现在再想想,当初那个让她叫自己爹的男人,身上还带着藏不住的少年气。

  “棠棠?”齐昔年提着心等了半天,结果便见季棠就在那里发起了呆,不由得有些无语。

  季棠回过神来,发现这一趟回来之后总是忍不住发散思维走神……许是心里藏了太多事吧,她定了定心神,看着齐昔年点了点头,“这事儿太复杂了,我有点扛不住,心里慌得很……”

  季棠便将这次去了汴京后遇到的事情一一同齐昔年说了,包括救驾和被封公主,还差点被指了婚。

  齐昔年听完,良久没有出声。

  季棠也不敢打扰他,只默默坐着等他开口。

  “……你说,他现在叫季显思?”许久之后,齐昔年才开口道,声音微哑。

  季棠点点头,他爹当年叫季重光,这次在汴京重逢,他已经改了名字。

  齐昔年一时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但竟然也没有觉得太过意外,当年他和季重光一起师从山中老人,季重光是师兄,他极擅长诡道兵法,师父他老人家曾批言此子乃帅才,当初他死于流放途中的消息传回来时,他便觉得十分不真实……总觉得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就那样默默无闻地死在流放途中。

  果然……只是金蝉脱壳啊。

  该说不愧是师兄吗?

  “此事非同小可,我先和师兄联系,问一问情况再说。”齐昔年顿了一下,又道,“先不要告诉你娘。”

  季棠点点头,也知道兹事体大,她亲爹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其实脚下便是万丈深渊,万一身份作假的事情被拆穿,那就是欺君。

  “那你对我娘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嘛?”季棠冷不丁又问。

  齐昔年噎了一下,“你不是答应了要陪你娘用膳的吗?还不快去?”

  好一个声东击西,顾左右而言其他。

  季棠翻了个白眼,“齐昔年,接下来这些话我只说一次……”

  齐昔年皱眉,“没大没小,我是你爹!”

  “你当真想当我爹?”季棠问。

  “什么乱七八糟的想不想当你爹,我就是你爹!”齐昔年没忍住去敲她的脑门。

  季棠躲都没躲,梗着脖子随他敲。

  齐昔年高高举起的手,最后轻轻落下,有些无奈地道:“棠棠,你这是去了一趟汴京认了亲爹就不打算认我了吗?”

继续阅读:十四、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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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梨花开香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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