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景台上一片寂静。
何承业被打得呆住了,连挨了两巴掌都不知道躲,一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何蕊儿的火气却是一点没下去,想起她方才还傻乎乎地帮着他说话,结果落在这个人眼里竟然就是她自甘下贱愿意为妾?想着想着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
何母虽气儿子不懂事,但儿子是她的眼珠子命根子,见状哪里还舍得责怪他,只扑上前将洪蕊儿一把狠狠推开,“我不知道你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但不管你使出什么下作手段,我都断不会让你进我何家大门!”
“你只管放心,踏进你家门槛我都怕脏了我的脚!”洪蕊儿虽长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却是个炮仗一样的性子,当下便破口大骂。
晏兰庭功成身退,面带微笑地带着丰收站在一旁拢着袖子看热闹。
季棠看了他一眼,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她竟然也并没有觉得十分意外,毕竟这极像是那位何家伯母能干出来的事……只是没想到晏公子竟然是这般急公好义之人。
何母气得脸都绿了,但她自持身份,自然不可能像洪蕊儿这个破落户一般不管不顾当众发疯,她忽地转过头看向这整桩事情的始作俑者,又气又恨地道:“这位公子步步为营,真是好手段,难道你以为毁了这桩亲事你就可以得偿所愿了吗?!”
“住口!”姜锦寒着脸喝道,“什么相看,什么亲事,从头至尾都是你在自说自话,我当你是旧邻,你却欺人太甚!”
何母一脸错愕,“你分明……”答应了相看的啊。
姜锦却不愿与她再拉扯,她连看都不再看这人一眼,拉了季棠便走。
“齐夫人……”何母下意识想拦住她,却被齐昔年挡住了。
“何夫人,适可而止。”齐昔年看着她,语气平和,听着却令人无端端心生寒意。
何母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了……可恨她前前后后忙碌了这么久,还砸了那么多银钱出去托人又是说和,又是订房间,她越想越气,回过神来正欲找洪蕊儿和那始作俑者算账,却发现洪蕊儿不见了,那对可恶的主仆也不见了……
此时龙舟已经接近终点,四周围欢呼声震天,何母咬牙切齿了半晌,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可泄,又怕留在此处惹人笑话,只得拉着失魂落魄的儿子离开了观景台。
鲁余没有进宴宾楼,他带着碧桃在外头转悠,还给她买了梨条和肉脯,因为方才他拉着碧桃去买吃食了,并没有撞见晏兰庭和何承业起冲突的场面。
春光正好,碧桃可爱,鲁余心情大好,正哄着碧桃说话,忽地察觉到三楼观景台上似乎起了争执,夫人拉着大小姐脚步匆匆地下来了,他忙扭头对碧桃道:“大小姐下楼了,夫人看着不大高兴的样子,你且去门口候着,别吃了挂落,我去驾车。”
碧桃应了一声,忙拎着裙摆去门口等着。
季棠被姜锦拉着走下楼时,鲁余已经架好马车在等着了。
季棠注意到了洪蕊儿和晏公子主仆也前后脚下了楼,但姜锦面色不好,季棠也不敢造次,只悄悄朝他们挥了挥手,便随姜锦上了马车。
来时兴致勃勃,回去的时候马车里气氛却有些沉闷,姜锦的脸色十分的难看,一想起何氏那些龌龊手段,她就恨得牙根疼,自己竟然同意了和那样的人家相看!
“何伯母这些年真是越发的长进了。”季棠却是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只觉得那些算计有些好笑,想来买通了伙计迫不及待地哄她们去观景台的便是那位何伯母了,说不定昨日她爹说的那个“郑兄”,也是得了这位何伯母的请托,为了算计她可真是处心积虑了……估计也花费不小。
“叫什么伯母,她配吗!”姜锦怒道。
“是是是,她不配。”季棠乖觉地接话。
姜锦看了她一眼,忽地又问,“方才那人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哪个人?”季棠眨了眨眼睛。
“少装傻,你可别跟我说他是捡了你的珍珠手串。”姜锦横了她一眼,今日的事情实在太过巧合,前来求救的小厮和那个容貌过盛的公子怎么看都是有备而来故意为之……
珍珠手串什么的分明是在糊弄讽刺那何氏,可惜那自作聪明的蠢货竟是一点没听出来。
“啊……你说晏公子啊。”季棠不敢再装傻,正色道:“我从汴京回来不是顺路接了一趟人身镖么,那个晏公子就是我保的镖,他应该是无意中听到了何氏的谋算,特意前来提醒我的。”
姜锦沉吟了一下,“倒是一副侠义心肠。”
季棠点点头,深以为然。
碧桃看看小姐,又看看夫人,虽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夫人面色黑沉沉的样子,又想起鲁余的叮嘱,只乖觉地坐在一旁,半点不敢多嘴。
马车外头,鲁余听夫人和大小姐似乎提起了晏公子,但四周围都是欢呼声,根本听不真切,便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有些可惜这一趟趁兴而来败兴而归,没能和碧桃多待一会儿。
姜锦气性大,一路都闷闷不乐,回到家后便一头扎进房间,连晚膳都不肯出来吃,季棠束手无策,好在齐昔年凭着多年的经验,愣是将人给劝出来了。
看着小意殷勤的齐昔年,季棠觉得自己眼睛快瞎了……她先前怎么会觉得这爹对她娘没什么想法呢?
第二日,季棠继续当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坐在房间里看碧桃做女红,看着看着,还技痒上手绣了几针……可惜实在不大像样,碧桃很是嫌弃,又拆了重做。
季棠看着看着,似乎有了些心得,又想上手。
碧桃见季棠又捏着针伸手过来,吓得缩了缩,“小姐当心!这是绣花针,不是暗器!”
看着碧桃嫌弃的样子,季棠讪讪地缩回了手,她这手执刀握镖都十分灵活,偏偏搞不定这小小一根绣花针……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外头的名声,也不知是谁传的瞎话,说她温柔娴静,宜室宜家,尤其一手女红更是十分娴熟。
……天知道,女工娴熟的是碧桃,和她是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的。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季棠只当了一日,第二日她便坐不住去了镖局。
“小姐,你才刚回来又要去镖局,夫人知道了会不高兴的……”碧桃嘟囔。
“那就不要让她知道嘛。”
“可是……”
“难道你想让我继续帮你绣花?”季棠问。
想起昨日那幅拆了又做,做了又拆的绣品,碧桃闭嘴了。
……还是让小姐去镖局吧!